遭遇

文/韦步峰

我用的是联通网络，包括手机运营商，也是联通公司。但我极少去那里的大厅办理业务，平日里交网费、话费也多往就近的小营业厅办理，后来小营业厅也不去了，改由网上缴费——很方便。但这方便竟与联通大厅里的办事程序隔膜了。

取消排队，改用叫号，绝对是银行发明的。不过这方式挺好的，用不着排长长的队，更用不着跳来跳去地更换阵地。整个大厅排成一个“长队”，选择权给了窗口，这对提高办理业务的效率的确有很大的好处——我喜欢这人性化十足的办事方式。但联通大厅里，全然不是银行大厅里的将等待凸显为“主体”，那些安置在大厅里的广告台及台周围来往的人群和工作人员，让我疑心随手摁出来的那个序号是一个摆设。

瞅了个机会，奔到一窗口。“1068号，你是吗？”迎面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营业员看看我手里的号，平静地问我。我将那几乎被我捏皱了的纸片抬起来瞅一眼：“1076……”

我被自己武断的主管判断蒙骗了——原来人家真的是叫号，不过那叫号声温柔得没好意思让我听到。我重又站起来，将屁股下面的圆凳子向后推了一下，转身离了那窗口，有些悻悻，但无可奈何。

“用我的吧，我刚办完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我决定要来一个生气地排队的时候，一名中年妇女急匆匆递给我一张上面赫然印着“1068”的纸。大喜过望，没对人家说声“谢谢”，便又转身蹭到那窗口，两张纸片一齐递了过去。这时候，我听清楚系统的叫号的声音了：“1069……”

“……”女营业员笑了，“哪弄来的号啊……行！我给你办办吧……”她不再看我，似乎在电脑上忙着退一个号的操作。我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坐在柜台外的圆凳子上，与她面对面说话了。直到业务办完，我一看时间，直接令我惊愕不已。交网费，因接受了她的建议，增加了两个联通手机号码，选号、入网竟然耗去了三十分钟！其间她也并没有焦急的表情，一直都是慢条斯理地，包括复印我的身份证，剪裁我的手机卡都很仔细。

我忽然感激起来。去银行里办业务，总像掏了一把火（胶东方言，语义类似“急火火”）。听到喊自己手里的号码，便急匆匆奔到窗口，忙不迭地回答职员的各种询问，掏证件、摁密码、签字后取回执……一系列工序下来，神经始终被绷得很紧很紧。虽然明知道心头感知的压力，与厚玻璃里面的安闲有些格格不入，但就是紧张，无法控制住地一直在紧张。我当然是怀着这习惯性的紧张挨近联通这窗口的，但当我办完业务起身离开，心情却是悠闲的。

这似乎不仅仅只感谢那营业员态度的平和。那柜台就像一张宽大的桌子，营业员与顾客各居一侧，坦然交流，中间没有任何隔阂，甚至我还直接操起她手里的鼠标，选中了想要的号码，而且人家也收现金……全然不是银行里那如临大敌的阵势。

我有些明白了，我的之所以去银行就总是紧张兮兮，是那不平等的坐势，和总是被质问所造成的。置身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当全身所有的神经都被激活成紧张，那便真的失去了生活中的率真与悠闲了。而银行里的职员也大概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被尊重，有时候却也爱理不理地应付着后玻璃外面，趴着脑袋做专注状的顾客的疑惑。

我豁然明白了，我的之所以在没准备更换手机号码的时候，能够欣然接受联通女营业员推荐的新业务，也多半来自这类似朋友之间的推荐了。一个居上而下，一个平等交流，所产生的效果，原来是如此地截然不同。这正如某些高高在上的领导一样，他们的趾高气扬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因为平日里说话、办事的受恭敬太多，示好表情太浓，才逐渐养成为官架子的。官架子不能吃，不能用来御寒，当了官还得食人间烟火，为了工作的有效开展，为了给别人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营造一个舒爽的谈话氛围，何不也联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