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话

文/韦步峰

醉着终于胜过醒着。

头脑太清醒，很容易看清远处山顶上的白云，轻柔、曼妙似乎呈现着永不可及的柔媚姿色，令人心动不已了；也更容易发觉眼前的风，有意或者无意撕扯乱了自己的头发，烦躁、懊恼，说不定还需要骂出几个恶毒的词汇，方解心头委屈。而醉着，境况就有了极大的改观。

头发乱了，不去理会，只顾谈着絮絮不止的高论。昔日里的美好景致，一股脑奔泻出来，也盖住了那山顶的云。沉浸在昨日的时光里，心情是美好的，感觉很惬意。同学情、战友情、兄弟情豪放起来，很有压过大山、长河的气势。推杯换盏之中，别有万丈雄心，千古美意了。积郁心头的困境，成了流光溢彩的世界。

第一杯酒喝下去之前，最常见的态度是推辞；第二杯酒喝下去之后，酒桌上开始播种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第三杯酒下去，再拘谨之人也会逐渐豪放起来，变得有些痛快淋漓了。

推辞，是因为想起酒的坏处。误了工作，丢了东西，挨了领导、老婆的训斥，遭了邻居、同事的白眼。能不喝最好，实在不行，谦让几句，换来一个少喝点，也未尝不可。倒是酒水落了肚，脸上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心情舒畅，话语自然横流了。话是开心的锁，越说情越浓。兴致有了，终于将对酒的戒备心理抛之脑后，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千头万绪的事情先放放，眼前的酒局才最感兴趣。喝酒的动作越来越夸张，喝酒的兴致越来越高涨。不再戒备，不再忸怩，不再担心，不再谦让，有些攀比了，有些直爽了，有些勤快了，有些随和了。倒酒的人越来越多，举杯的高度逐渐齐过头顶，甚至需要站起来才过瘾，需要大喊一声，仰脖喝下一整杯白酒，才最过瘾。

酒品是酒品，人品是人品，二者之间并没太多关联。

人的之所以重视酒品的养成，多半是因了那句“酒品如人品”的诓骗之语。酒品高，首先得能喝，得能坐得住，沉住气；不糟蹋酒，不闹事；能将别人喝下，最好能和连顿酒，还依然健谈，依然思路清晰，啥事都不耽误。酒品跟酒量绝对有不清不白的关系，品行再好，酒喝不下去，照样入不了港，融不进绚烂多姿的童话世界。喝酒之人，多半不喜欢跟滴酒不沾者坐在一起。只要酒醒后想想，自己正兴高采烈的时候，有一双彻底冷静的眼睛正认真忽闪，不发毛说明你反应迟钝。

明明知道这杯酒喝下去就要醉倒，但还是咬紧牙关，硬着脖子大口灌下去，除了顶不住劝酒者的热情，还有一个试试看，不一定就一定能醉的侥幸心理在作祟。真的倒了，也是八仙一样的风采，高扬着斗志，再浇下去几瓶啤酒。白酒辛辣，啤酒就越发的甜津了，全然不顾这个温柔的陷阱的可怕。大口呛下去的啤酒，在胃里顷刻泛起泡沫，将原先沉寂下来了的白酒冲了起来，加速酒精进入血液，酒劲儿更胜。我的几次有名的醉酒经历，原因就在此。

日子多了不喝酒，多半会寂寞。

无论什么，只要上瘾便如同着魔。吸烟如此，做爱如此，喝酒自然也如此。酒精刺激神经的感觉，成了人体神经系统感知世界的综合体验，而这些体验又总是试图轮流坐庄，时不时溜达出来挤占需求的欲望之地。很难说，喝酒的最高意境是在于细品还是豪饮，只觉得酒精下去，渗入血液便有了快感，有了美意。醉酒之后，想跟谁说就跟谁说话，想打电话就打电话，想裸睡就裸睡，想唱歌就唱歌……

也许有人，会感觉跟了一个酒疯子，寻了一回醉酒的理由，就当是我的醉话好了。不过很可惜，我是醒着的，远不如醉着时酣畅。如果有人继续憎恶，甚至仇视嗜酒之人，那请找上几个朋友，大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