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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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心语独白_散文随笔 |
老人与屋
我出到老屋的外面。眼前已是葱绿的一片。有早已经能遮蔽阳光的葱郁的树,有不远处掩映在河边树荫下平整的粮田,更远处,便是青葱的丘了。这景致,我看了很多年。而此时,却透着凄寒,怀着深深的痛了。低头,看到茂盛的拉拉秧。
这是一种生长在沟边、路旁和荒地的一年生缠绕草本植物,它的茎枝和叶柄密生倒钩刺,有淡绿色的茎,近肾状五角形边缘有粗锯齿的叶。它向扩散的范围非常大,依托匍匐四周的主茎,擎起大约40厘米的高度。它的前端,纠缠在一起努力向前。执着着,奋力地。宛如那坚强的老人。
老人,离世了,二十一天前。我接到病危通知,匆匆赶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气息奄奄。艰难地,努力着回应我探寻的表情。那浑浊了的眸子,便是努力的抗争。七十九年,他苦苦生活的影像,二十年,给我的亲和、关爱,一下子全都赶来。我武断地将他送进了城里医院的手术室,便有了永远的痛。
树林阴翳,凉风阵阵。眼前,都是他熟悉的景致。脚下的这老屋前的小路,不知留下他多少疲惫的脚印。有年轻时的匆忙,有年老时的踉跄。踩着晨露,顶着月色,扛着锄头,推着小车。在他的身前,是永远都忙不完的农活,而身后,是十几口人饥饿的眼神。他不能停下来休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操劳下去,劳累下去,直到腰弯背驼,烙下无法根治的病痛。我仿佛见到了,他月夜砌墙的身影,烈日锄地的汗滴。看到他,作为父亲的沉默,作为一家老小顶梁柱的刚毅。
人去屋空。他居住了六十年的亲手建起的老屋,沉默了。一切都是他生前的模样,但掩盖不住的,是满目的苍凉。昔日干净的院子,已经有杂草冲破皲裂了的水泥地面,丛生起来。只剩下那红瓦、石墙,仿佛依然在等待它们熟悉的脚步声和伛偻的身影。不会出现了,不会再回来。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再用沁凉的水,洗一次手。那清凉的水,浸了我的手背,凉了我的心房。二十年前,我就是淌着这沁凉,第一次来到这四面环山的小村庄。温和的小盆地,弯曲盘旋的河道,滚圆的鹅卵石,茂密的楠柳树……眼前的世界,让我的心也澄澈。一切都是原始的模样,一切都是清新而明丽。我的家乡,没有河,但我却深深喜爱着河。挽起裤腿,扛起自行车,小心翼翼踩着河底的沙石。有刺痛的,有挠痒的。也喜欢坐在河边,看小草鱼顽皮地啄我浸在水里的脚。看天上云,我钻进河水里了。
再见了,远山;再见了,清幽的河;再见了,楠柳树;再见了,淡红的红屋瓦……
我倚着残破了的街门框,再看一眼这老屋。风,掠过。扯起那风门,重重地,将它摔在长了草的院子里。我没有立刻去扶起,静静地,看着躺下来的那风门。它也累了,该歇歇了。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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