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瞬间

文/韦步峰

途经S24高速路口，远远看到有警察出没，下意识地放慢车速。

“这几天警察真多，”副驾驶座上的同事随口说，“……不对，出车祸了……”

超车道上有两名警察在迎着我走过来。走在前面的警察一面拉着长长的尺，一面示意我变更车道。我赶紧闪灯上了行车道，才看到出口处停着的事故勘察车的后面，围着五六个人。驶近了，超车道上，散落了一地的黑色塑料碎片。我的心陡然一沉，是车祸。

“妈呀，那车怎么成了那样……”

事故勘察车的后面，歪着一辆被撞得支离破碎了的斯柯达，那仄歪的样子令我惊讶不已。我缓缓靠路边停了车。公路上南来北往的车，并没因为事故现场而放慢速度，似乎只是因了警察的在场，懂了些规矩而已。我与同事，小心翼翼靠近那事故车边上的人群。

那小车的右前轮彻底断裂，车盖遭到严重挤压，挡风玻璃整体破碎，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掀了下来。

“这么严重……人没事吧？”我问那人群。

“死了一个，伤了一个。”

说话是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高个子。他双臂抱在胸前，眼睛并没有看我，依然盯着那重伤的车。我突然升起一种凄寒，为事故，也许也为他的冷漠的语气，我情愿认为，那是他遭受打击之后的茫然。

“伤的是驾驶员？”许是经我“启发”，有人接口问。

“不知道，看到的时候，路上躺着一个……死了，很快就被民政局拉走了……”

我慢慢走近那车，义无反顾的断裂和触目惊心的破碎映入眼帘。整个驾驶室塌陷；面板断成好几截；方向盘彻底肢解；副驾驶座椅有几滩分明的血迹，靠背严重后仰；左前车门严重变形，只剩下白森森的铁皮狰狞着……各种碎片到处都是。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瞬间撞击的惨状，已经让我的心砰然发憷。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我低声自语。但却遇到了那高个子的回答：“小车下高速，大概车速太快，让斯太尔……”他指了指50米外停的那辆拉满了沙的工程车。

头脑里，顷刻显现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下了高速的小车缓缓驶离收费站。驾驶员长长舒了一口气，历经3个多小时的长途奔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一个巨型“XX欢迎您”牌子映入他的眼帘。“喂，醒醒吧，真能睡！”他转过头喊着几乎是睡了一路的副驾驶座位的同行者。那人狠憋一口气，长长伸着懒腰：“到了啊……晚上去哪玩？”

“你说了算……跟政府的人一起吃饭，就要找小地方……上次去的那家小饭店就不错……”司机正说着，车子逼近路口。他下意识地减速，向左缓缓转动方向盘，准备驶入高速路的引道。突然一道橘红色的阴影一晃，一辆满载沙土的斯太尔正从北面高坡上冲了过来。“啊——”刚刚起身准备拉起座椅的副驾驶惊恐地喊。

喊声刚起，急速的工程车便撞到了小车的左腰上，只听“咔嚓”一声，小车左侧跃起，整个车身飞了起来，犹如秋风中飘摇的树叶。车子的右前轮首先着地，“咔——哗啦——”在路面上又接连翻滚着，碎末四溅。巨大的撞击，让系在驾驶员身上的安全带瞬间断裂，驾驶员从敞开了的车门飞了出来，也在坚硬的路面上翻滚着。车子在快速滚过路面后，重重撞在路面护栏上停了下来。副驾驶艰难地推开车门，刚一条腿落地，整个身体马上倒了下去。他扶着破碎的车门挣扎着站起来，望着不远处横着的同伴，呆住了……

发现车祸的人，赶紧了报警。交警来了，急救中心来了，民政来了。

“走吧……”同事的声音里藏着惊慌，低低地说。

我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我们再次横穿公路，走向停在路边的我的车。头脑里，依旧是刚才惨烈的瞬间。

【注：出于对罹难者的同情和尊重，有意没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