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在天【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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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月在天
文/韦步峰
告别了父母,我驱车上了路。
远处,正有一轮硕大的圆月挂在东边的天空,正好是路的正上方。“正在路上”我说,而且重复了两遍。儿子和侄女都没说话,也许是随着我的指引在看那月的皎洁和圆满。
我们傍晌时分到了家,正有父母迎出来。妈妈的脸全笑开了,先迎了我的侄女、儿子……最后跟在我的身后进了院子。爸爸“嘿嘿嘿”地笑,这表情似乎他早已经酝酿了好久——所有的盼望在同一时刻洋溢在脸上的那种,见到我,转身一句“进来吧”。
“带这么多东西,人回来就好……”妈妈重复着多年来看到我就一直重复的话,心情一如多年来见到我一样的快乐——那语调,我很熟悉。爸爸忙着跟他的孙女、孙子说着话,每每总要照顾周到,眼神、言语总在两个孩子身上游走。
屋里很洁净,洁白的墙面,锃亮的地板砖。我坐在火炕上,抬头又看到东房门上方爸爸亲笔手书的“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的横幅,依然挺着刚劲的笔力和透出恬淡的心情。
“特别忙?”坐在我对面凳子上的爸爸在孙女、孙子纷纷出到院子里玩耍之后,终于闲了下来,“很长时间也没见到你的影儿……”
“……”我的视线从那四个大字上撤了下来,迎面遇到他犀利的眼。我到底没有应答,好像在找寻很久不曾回家的理由太多,一时间无从说起。但他好像对这些阻塞的理由并不感兴趣,便有意岔开话题,说了很多村子里新近发生的事情。
退休后,爸爸坚持住在农村。期间也在城里买过一套房子,但他不喜欢住,总说住在城里有太多的不便,全然不理会我看望他们的方便,终于在几个月前又将那房子卖掉了。他出生在农村,参加工作在农村。农村有他的童年,有他的青年,有他为教育贡献了毕生精力的事业,也有他的年老退休……这一切,无论是喜悦还是无奈他都已经很熟悉,很熟悉。
他果真老了。脸上的肌肉也似乎加松弛了许多,从凳子上站起来的动作里,都有我更多的担心。但他的记忆力特别好,能将他脑海里的很多事情详细地说出来,言语依然精炼而不罗嗦。谈话间,他很少直视着看我,对他的儿子无需审视,一声呼吸,一次沉默,他都知道那我的心思。
妈妈照例张罗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一声声喊着“开饭啦——”但她总是全家最后一个落座的人,又是满桌第一个拿起筷子催促大家吃饭的人。但她并不急着吃,紧盯着孙女、孙子们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连声“好吃”之后,才满意地随了大家一同吃起来。笑容也总是荡漾在脸上,从我们回家时开始的。
“恁大爷,唉,他没福气……要能活到现在……”席间,我们畅所欲言谈论家事,正谈到刚为儿子盖了新房的二哥的时候,爸爸突然插了一句。我大爷(大伯)——爸爸的二哥(大哥是革命烈士,一九四七年牺牲于粟裕指挥的南麻战斗),比爸爸大将近二十岁,但他撒手人世时还不到六十岁。
“那年过年,抱了我过去陪他。”我接口道,“给我吃他亲手包的饺子,还放他亲手卷的炮仗给我看……那饺子其实不好吃,那炮仗也没放出声……我都记得,那年过年他的三间小房子里,只有我跟他在吃饭,在放炮仗。”
大爷个子不高,冬天走路的时候,习惯将两只手互相插进另一个棉衣的袖子里,走路的姿势我至今也记得。他有两个儿子,我大哥早年倒插门去了本村的李家,二哥在外,早年丧偶的大爷便一个人过日子。
“他能活到现在,你们弟兄俩还不一人给他一箱酒喝呀!他当年那么亲你们俩。”妈妈又将话接了过去。我没言语,爸爸也没接话,余下的全然不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也似乎在等着听后来的结果。
爸爸的话,我明白。他的对自己二哥的怀念,是眼前一家人团圆的快乐触动了他留存一生的关于兄弟亲情的眷恋。这眷恋,旁人怎么会懂呢!他没再说话。
“再吃一块,来来来……”妈妈借给孙子碗里夹肉的时候,大声张罗起来——爸爸的情绪,她看懂了。
晚饭吃过饺子之后,我们便匆匆上了回城的路。在途径二哥新建的二层小楼时,我放慢了车速,看了那新房很多次。
中秋的月,正在我们的前方。那被渲染了太浓烈的亲情,明亮了几千年,她一定懂得亲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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