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的魅力

文/韦步峰

“这个学生我管不了！我不要了！……”推开门，迎面遇到一位怒不可遏的班主任，他的身后站着那“管不了”了的男生。他穿着膝盖处脏兮兮的裤子，黑色人造革上衣，瘦削的脸上正有桀骜的表情迎过来。

这是有名的“问题生”，有跟别的孩子很不一样的家庭情况。父亲忙于生计奔走全国各地，并于去年再婚，同父异母的哥哥远在宁夏服兵役，家中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他很聪明，曾经以学习成绩第一名的身份入学，担任过学生干部，但后来，他逐渐不爱学习，逃过学。全然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曾有过聚众斗殴、公然与老师顶撞等事件的发生。

接手他这个级部之前，我对他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耳闻目睹接手后他的班主任对他的苦口婆心，逐渐引起了我对他的关注，专门安排时间与他交流过。起初他并不买我的账，蛮横的态度相当嚣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大大超过了我的容忍限度，我想痛斥他的不恭，训斥他的蛮横。但随即我改变了主意，用极大的耐心很认真地对他进行了一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很大效果的开导。在我的心平气和下，他逐渐收敛了那傲气，将高昂的头颅低了下去。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成功”，我感到相当欣慰，连珠炮一样列举了他的种种“劣迹”，并一一做了开导。最后，他终于能够很认真地与我沟通了——面对以严厉著称的我，采取“得过且过”的应付态度，不失为一种聪明之举。从那以后，对我的批评和建议，他还算能够听得进去。

“哦？”我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进来。”

我将他带到我的办公室，还未转身对他开口，又传来了他班主任愤怒的喊声：“我跟你说，孙**，我并没有说你！”

“那你说谁？”他丝毫没有示弱，根本没把班主任的愤怒放在眼里，针锋相对起来。

“好了，*老师，这件事先由我来处理吧，你先出去忙……”

“我根本就没说你，你配吗？”很显然，他的班主任被彻底激怒了，似乎并没有听懂我的劝说，继续着他的愤怒，“你配么？如果你有良知，你应该知道自己做错了……”

“呵呵，声音挺大啊！”他的脸上开始蒙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很明显是在故意气人。

我靠在我的办公桌边上，耐着性子让他的班主任将那些愤怒发泄得差不多之后，挥了挥手：“*老师，消消气，可能你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你先去忙，好吗？”

那愤怒停止了，但仍旧是气呼呼的。“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的房门，门缝里传来“孙**，我是管不了了……”。

“孙**，看你将老师气得成了这样，感觉很高兴么？”我依旧靠在办公桌边上，站着跟他说话。

他看了我一眼，正要说出来的话毕竟没有说出口就又咽了回去，只是将脑袋一低便不再说话。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肯定是你们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这样吧，你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让我也听听。”

“我站在教室门口，什么也没有做，他老远来骂我……凭什么？！”大概是想起了刚才的不快，脸上立刻又蒙上了愤怒的表情。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了他一句……”

“回了什么？”

“我说，‘你说谁’……‘凭什么’……”

我顿了顿，换做右脚支撑我的体重，直直地看着他：“问得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他凭什么。在我做出解释之前，先帮你理顺一个关系：他是谁？他是你的老师，一个自你升级以来就一直对你的前途担忧的老师，一个挂念你的学习、生活的老师；你是谁？一个需要教育，靠不断学习才能成长起来的学生，一个自升级以来就给他添过不少麻烦的学生。而今，你问‘凭什么’——他凭得就是这个！”我一口气说完，最终用了更加严肃的口吻说道。

“……”

“你曾经犯了错，惹了你的爸爸不高兴，狠狠揍过你。他凭什么打你？凭的就是他是你父亲！在你身上，你的班主任投入巨大的精力和耐心，但几乎看不到自己辛苦换来的一丁点儿收获，他并没有打你，而只是用了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愤怒——如今你问‘凭什么’？”我又降低了语调，继续说道，“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还继续问他‘凭什么’吗？”

“……”

“你不会再问了，因为你知道了真相，因为你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一个有希望的学生，在你的骨子里并不缺乏善良和真诚，并且，你也是一个需要温情和关爱的人。在家庭里，你缺少亲情，但请不要将这种冷酷转嫁到关心你的其他人身上……”看到他眼角逐渐发红，而且潮湿了，我停下来叹了一口气。

“人与人是不同的，表达情绪的方式当然也不同。其他同学不敢这么对待老师，你做了，我很理解。”我向前探身，拍拍他的肩膀，“我没有说老师骂你是正确的，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他的每一句话不可能如书中严谨和规范……当他看到自己对你的努力化为乌有，他怎么能不愤怒——你说呢？”

“嗯。”

“孙**，对你犯错表示愤怒的人，是最关心你的人——正如你的父亲。我没见过你的班主任在别的同学身上耗费如对你般的精力，而你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你将最关心你的人视为仇敌和对手——这件事，你做的对吗？”

“不对——”

“去吧，去跟你的班主任谈谈。如果你认为有必要道歉，我当然很高兴。但无论如何请你记住：他是最关心你的人。”我又拍拍他的肩膀，“去把事情处理好，别总是伤害关心你的人。”

随后，他果真找到了他的班主任，做了真诚的道歉——事情得到圆满解决。

人人都渴望沟通，沟通的价值有时候是超出想象的。面对“问题生”更加需要老师做耐心细致地努力，只有将“问题”早日处理妥当，工作中才会有成就感，而这恰恰是全身心投入并将教育工作做好的重要基础。

在师生关系紧张程度趋严峻的今天，本该友善的师生关系出现了令人担忧的恶化趋势，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沟通出现了问题。缺少正确引导的学生将教育他们的老师看做是敌人，言行之中时时表现出敌对情绪，而不少老师也逐渐将教育工作看成是简单的工厂制造，谈“问题生”色变，往往不能对学生个人情况做细致的分析，而采取“统一标准”应付了事。越是问题严峻，越应该静下心来做慎密的思考来应对，千万不能让逐渐暴露出来的对教育的不满错误思潮冲击了教育这方净土——就需要教师们能够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因材施教，始终牢记适用于昔日的粗暴、武断、不耐烦的教育方式如今都已经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