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52:宿舍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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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奏鸣曲
文/韦步峰
其实那时候,没有公寓的说法,这称谓档次太高;也没有寝室的叫法,似乎太文言且拗口,于是就很直白地喊供我们睡觉、洗刷的地方为“宿舍”了。晚自习之后从教室经由厕所回到那里,洗刷完毕爬上床,胡侃一阵去见周公;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就被铃声惊醒,忙不迭地穿衣叠被子;下了早操之后再回去洗刷、换衣服。等到在餐厅吃了早饭,开始收拾卫生,就等待下一个“来回”了。
宿舍很“古老”,楼道和屋内都是水泥地面,但我似乎更加喜欢这被抹和摩得很平很亮的感觉,尽管这样看上去光线有些发暗少了洁净的敞亮。房间的格局几乎都是一样,只是中间和两头的房间因为宿舍楼的整体设计有突出部让房间更长了一些。“常规”房间四张床,容八个人,“长”房间多两张床。
我们班的男生宿舍有两个,一个“常规”一个“长”。最早我被分配在只容纳八人的307房间,床位满满的,所有的个人行李只能存放到行李房里,而后来因为308晚睡纪律不太好,在一次大规模宿舍调整之后,我迁居到了这“长”的宿舍里。这宿舍照样床位满满的,两个宿舍的人加起来正好是我班男生总数——二十。女生们则有一大二小三个房间,而且有一个还是超级的大,床中间的过道有一节火车车厢的宽度,而且每个房间还有行李床,只是好像没有行李房。
我的生活就只有在这308号宿舍度过了。
每天下了晚自习,静悄悄的宿舍楼顿时热闹起来,有“砰”“咣”开关门声的轰响,有高调歌唱的乐音悠扬,更有洗刷间里水流声、脸盆碰撞声、惊叫声掺杂在一起的最壮丽的混响。门,是很厚重的镶有方块玻璃的实木门,遇到走廊里有呼呼的气流穿行,宿舍里窗户敞开的话,这门的运动是相当快速的,关门的声音当然此起彼伏。至于歌者是无处不在的,有练声般的“咦——咦——”“呀——啊——”也有“呕——啊”的怪叫,这些声音在走廊和洗刷间汇集起来,汹涌澎湃得让人心醉。洗刷间里洗刷的人们形态百出,有躲在一边悄悄洗脸、刷牙的,有端了一脸盆的冷水从头向下浇的,赤裸的身体被水猛地一冲,惊叫之声连连爆发。也有在水龙头上装上牙膏皮,将水流转向,成为一个自制的高压“喷头”。我羡慕这创意,尽管我时常瞅准这奔突的水流被洗澡者挡住的一刹那从其身后逃出洗刷间。
熄灯铃响,手动关灯。这是当年的我们的一大靓点,接连看到宿舍楼各个房间的灯光次第熄灭,有一份很美好的温馨感觉,难怪N省师范类学校联检时,我们常常因为关灯的壮丽而被赞不绝口。哪里知道,每当熄灯铃声将要响起的时候,那负责关灯的同学早就把开关的拉绳攥在手里只待那第一声铃响了。铃声还未曾终了,灯,已全然熄灭。整个宿舍顿时将喧哗终止,来一个寂然无声描摹夜的静谧与芳醇。
安稳地躺在床上,如果睡不着就只能透过南面的窗户观望闪着橘红色灯光的路灯和瞭望透过楼房空隙偷窥进屋的那点星光。越来越静,终于听到齁声渐起,使人感觉到夜的深邃与迷离。走廊里也是闪着昏暗的灯光的,偶有身影闪过,那是检查晚睡的学生会成员在游走。我也曾这样游走过,而且还因为这严谨的排查“得罪”过一位仁兄,他的白眼分明地告诉我:“有我在的宿舍你还这么查,也太过不信任我了吧!”然而我的检查真的不曾盯了门上的号码,只知道辖区的房间一一看过才心安理得。至于他的白眼儿,完全可以看做是一个玩笑——尽管他后来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名正言顺成为了我的“上司”。
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次关于睡觉的记忆,是有一天大概在凌晨四点多钟的清晨,我被身子摇晃惊醒,听到整个宿舍楼到处都是大木床“吱呀”的声音。下了早操吃早饭的时候,才从新闻里听到胶东半岛某地地震的广播。我当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幸亏地震较远,否则酣睡中的我们该是怎样的惨烈!当即将自己被惊醒的事实说与同学听,他们竟很漠然,并且认为我在“借题发挥”——他们毕竟相信自己的“并没有被惊醒”的“事实”。
晚睡的时候很不忍心将自己精心叠起来的被子拉开,第二天还需要重复这精心而辛苦单调的动作。我一般是听到起床铃声就飞快收拾停当内务的宿舍里的第一人,往往是站在地面看那些动作迟缓者懒洋洋的只穿了上衣的一只袖子或是只蹬上一条裤腿。我尽快催促,积极“撺掇”,然后飞快跑到教学楼下规定的上操集合地点等待陆续来的同学。
常常有女生姗姗来迟,她们的慌忙往队伍里挤的行为常常遭到我工作总结中的委婉批评,但她们好像并不以为然,常常有,只是换了不同的人。女生宿舍还有最令人头疼的卫生,我曾经前往检查过——尽管保卫干事曾经咆哮了“不管老头还是小孩子,只要是男性就绝对不允许踏进女生宿舍半步”的话——洗刷间的积水荡着涟漪,那是长头发将下水道堵了惹的祸,非要有人用手去捞或是用了专用的工具疏通才可以。这比男生宿舍洗刷间里刺鼻的尿骚味儿好得多,大概源自小便方式的不同吧。女生们的被子不如男生的有棱角,倒是她们的褥子明显比男生的看起来厚实,大概男生太慵懒而她们却能将楼前晾晒铺盖的拉绳挤满的缘故。卫生标准是“被方铺平”“门窗及六面洁净”“物品摆放整齐、无杂物”。检查卫生人员也往往戴了雪白的手套,专门去摸门的上梁和窗户的最高处的玻璃,如此严厉的检查,卫生洁净程度可想而知。
后来终于有机会再度远观阔别多年的宿舍楼,墙壁依旧,只是窗户换了更好的。料想里面的楼道和宿舍的木门也早已经更换了吧——我不知道,因为再没有进去过,只是那夜的喧哗与宁静常常被我想起,还有灯光与星光……犹如一曲舒缓的奏鸣。【记忆的碎片整理中,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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