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学时候一样，初中依然有不同反响的音乐老师。他们都能很流畅地唱着乐谱，很投入地随着节奏摇头晃脑。我对那些“米发骚”不敢兴趣，但是喜欢唱歌的感觉。面对一首“崭新”的歌，跟着老师几个来回之后，也能哼唱出来，便是最大的进步。音乐老师很潇洒，不用带厚重的讲义夹子，也没有令我们头疼的各种作业，有的只是美好的轻松和自由——音乐课上的我们也是潇洒的。

“波浪轻吻着小船儿……唱！”台下一阵窃笑，那声音跟眼前的歌曲很不协调。音乐老师听到了，眉头简单地皱了皱：“波浪轻吻着小船儿……唱！”那意思好像我们唱得不好，需要重复一遍。台下的窃笑并没有因为失去的新鲜感而减缓，竟然笑声更大，蔓延的范围扩展开来，最后终于成为压倒歌曲的声响。

音乐老师不再皱眉头，而是直接点名喊起来一名同学。他姓李，班上有名的铁嘴，几乎没有同学敢跟他匹敌，往往被说的皮开肉绽而无地自容——他有一个教书的爸爸，家中姊妹四个，名字依次占有“花、木、树、全”四个字，他是最小的——他当时个子比较高，弯着腰站起来，低着头，全然没有了往日里言语犀利的神情。“很好笑吗？”音乐老师终于停下教唱的歌，凝视着他说道。浓浓的眉毛下面是黑亮的眼睛，还有一种饱含了愤怒而硬是克制的表情。

依旧是低着头，而且依然是笑。这时候其他的同学也都跟着笑起来，就连我这懵懂之辈也终于明白这“笑”的理由和动机。在当时的年代，“吻”一直是一个学生意识里的“禁区”，就是在“大人们”的世界里，这都是隐晦见不得“大雅”的词汇——绝对不是什么都懂的现代中学生们般的“老练”。

“看来，你的思想很复杂啊？！”老师终于忍不住。如果站起来的他能够止住嬉皮笑脸的笑声，如果能虔诚一点承认刚才所犯的“过失”——在老师教唱的过程中，他没少左顾右盼，尤其是到了这个敏感的“部位”，其灵活程度更加的敏锐，在他的“努力”下，他的周围的同学多少受到他的感染，也都跟着笑起来，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不和谐。于是我开始憎恶这大煞风景的行为，往日里对他的“敬畏”也开始逐渐削减，几乎所有被他“伤害”的疼痛的感觉都一起奔涌过来。

看看愤怒的老师，看着“佝偻”腰的同学，我心中涌起一丝快感——他曾经把我的姓氏作为一个笑料而口若悬河地在全班同学在场的时候进行宣扬，而且有不可争辩的优势理由，我则只有闷声不出而心急如焚的份儿。被他的大事渲染之后，我便得到了“雅号”的称谓，每每跟同学有了摩擦，都能遭到铺天盖地的这方面的回击……

在音乐老师的训诫下，李同学终于止住了笑脸，转而满脸通红，他的周围的跟着嬉笑的同学也很识相，都低着头不敢看音乐老师愤怒的脸。这时候的我，心中痛快淋漓，好像是久旱无雨的世界里洒遍了甘霖，又像是许久都没有过一次胜利的部队不经意间有了一次大捷。

毕竟不能占用太多的时间，那首有“吻”的歌还是需要赶紧教完。下课后，我紧盯着李同学看，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到更多一点的尴尬。他并没有留意到我的眼神，站起来依然口若悬河：

“复杂！他不复杂怎么知道我复杂呢——”拖着悠长的并不服气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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