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窗户下面的柜子里发了霉，很直接的原因是窗框的密封处开了胶，雨水渗入导致的。发现后，我心急如焚地把柜子里面的书籍往外掏，看看那蒙了一层霉菌留下的黑色，心痛不已。这些书籍多半是我早年留下来的教科书和一些重要的图书资料。很久以前我习字的时候的几乎所有的字帖都在其中。

一会儿工夫，窗台阳台上堆了满满的一堆书，索性坐在地板上一本本拿将起来，来一个重新整理。每一本书都是一个记忆，每一次捡拾都是心情的骤然向往。两个厚实的牛皮纸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里面是我将近20年的书信。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通讯地址，怀想起当初给我写信的这些人，有我的同学，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学生……岁月并没有完全消逝那熟悉的字体，然而信封里的文字似乎早已经为我所忘记。若不是眼前的信件的指引，恐怕一时间也并不能够想起遥远的面容。

一封封信从眼前掠过，一次次回眸的喜悦和温馨倏然而来，又随着下一封信的到来而悄无声息。突然，一封从来没有开启的信件引起了我的注意。近似于崭新的信封牢牢地密封着并不是很厚纸的信瓤，停顿片刻之后，我撕开了封口，是我早年教过的一个女孩子的信。信的开头是对我没有给她回信的抱怨，说“尽管每天能收到很多信件，唯独盼望得到我的回信”，而且“心情很迫切”。我也记起她更我写过不少的信，也忘记了是不是从来没有回复过，但眼前这封信之前她的来信，我的确没有回，或者说更远一点的来信我也没有回。

心里开始缩紧起来，没有回复别人的信其实是一种过错，毕竟书信往来的那头有一颗盼望的心的等待。我不记得那时候的我在忙碌些什么，或者说当我收到这女孩子的信件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总而言之是没有回。这女孩子有一对很漂亮的眼睛和喜欢笑的脸，还记得她听课的时候偶尔也戴一副眼镜和遭我提问的声音……记忆里的她学习成绩不错。

“我喜欢你的幽默，因为你的说话的幽默，我喜欢了您的课”。“幽默”不属于我，我的确不是一个幽默的人，常常板起脸来说令学生发笑的言语似乎不应该用幽默来概括吧。然而，我在她的意识里，是幽默的。因为老师的幽默，学生喜欢他教的课倒也顺理成章。当初我上课的情形自己留下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只是感觉那时候课堂上的我很充实，面对一张张饱满的脸和闪着灵光的眼，我很陶醉，讲起课来也格外的卖力气。往往是一堂课下来怀着一种成就感离开教室，到办公室坐下来喝一口水的时候，脑袋里还有课堂的影子。说实话，幽默不幽默并不重要，那时候的我的确很喜欢我的学生们，要不然也不会在喝水的时候突然冲出一个令自己发笑的理由而来一个尴尬的“无缘无故”的喷水后的“惨状”。教过多少学生，我不记得了。有多少学生给我写过信，我也不记得了。唯独凭借眼前的这封当初没有开启的信件，让我想起来我年轻的时候的感觉，让我想起来我面前那一批批学生嬉笑的表情和清脆的回应……

不知不觉，收拾书籍的手停了下来，呆呆的，把视线移向窗外。外面的天是灰色的，阴沉沉的云层下面吹来阵阵清凉的风，透过纱窗绕遍我的周身。学生都怀念自己的老师，尤其是在刚离开朝夕相处的老师的时候，不知道若干年后，对当年的这段心灵历程是否也能如我般作一个小结呢？眼前的信，当年我没有开启，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磨折学生心理的罪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