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句信口而出的承诺

文/韦步峰

上一年级的时候，很多情况下我都是用铅笔学习，做练习、写作业都是铅笔，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吧。到了二年级，看着先后用上了各式各样的钢笔的同学，不禁心生羡慕，每每看到他们那拔开钢笔帽在纸上开始写东西的神气，心里总是描画着自己未来的钢笔的模样。

终于，在一个秋日的上午，爸爸给我送来一支钢笔。那钢笔通体是塑料的，深绿色的样子着实可爱。阳光下，笔帽上的金属鼻儿和那一圈儿金属箍，熠熠生辉。拿在手里，喜不自胜，当时竟然没有跟爸爸说一句谢谢的话就兴高彩烈地奔向教室，超同学们卖弄起来，得到了不少赞叹的声音和嫉妒的眼神。

此后的时间里，总是在做最重要的作业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从铅笔盒里取出钢笔，一阵仔细之后，端端正正地握在手里写着端端正正的字，心里也是端端正正的喜欢和端端正正的自我满足。

冬天来了，教室里升起了火炉子。一天下午，我们都在静悄悄地写着作业，教室里只有语文老师铿锵悦耳的皮靴子落地的声音，老师在巡回视察。突然，在老师走近我不远的地方，随着脚步声的终止，我听到了“喀嚓”一声硬塑料裂碎的声音。循声望去，老师已经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我的那可怜的被他踩得瘪成一片儿的钢笔帽，我惊呆了……

一时间，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自己最心爱的钢笔在瞬间成了这样的一种模样，那难受的滋味不用说也是到了极致，可是踩碎它的竟然是我最惧怕的老师，还能说什么呢？老师把已经碎了的钢笔帽放到我的桌子上，问了一句：是你的？

“是的，老师……”

“呵呵，看样子挺难过啊……等我陪你一支钢笔哈——”我慢慢坐下了，脑海里一片的空白，所有的感觉仿佛在瞬间漂走了，徒留下一个无助的我。老师继续他的铿锵漫步，而那声音已经不再悦耳。

事后，每次见到这位老师，总是期待他能够走到我的座位前，递给我一支他曾经答应赔给我的钢笔，哪怕不是崭新的、稍微旧了一点的也行。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始终没有得到老师的赔偿，而我的期待也终于随着升级后变成了一种被愚弄被欺骗的愤怒了。于是，我不再相信那位老师的话，就连在路上遇到他，我也是说着含混不清的问候——最好能不问候该多好！

当时，我真的不明白，作为老师怎么能够说话不算数，怎么能够为了暂时劝慰学生而随口说出来信口的承诺而不去兑现，难道这就是诚信？我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和直接，有的人在生活中给别人造成伤害是可以从此坦然自若的，是可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哪怕一丝亏欠都可以不用有的了。

对那位老师的耿耿于怀一直延续到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偶然听到他病亡的消息，我当时惊呆了，久久的没有说一句话，也吓坏了我身边的跟我说话的其他的人，都以为我跟自己的恩师情深意重，得到噩耗的巨大悲痛正在酝酿一场号啕大哭吧。而当时，我脑海里却浮现出来我那支崭新的深绿色的钢笔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出耀眼的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