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的烧烤

文/韦步峰

接到朋友的电话，我急匆匆赶到他说的出事现场，立刻我知道被他骗了——他根本没有出现意外，晚上找我出来喝酒才是真正的目的。简单的寒暄之后便是喝酒，都是熟人，三下五除二举杯豪饮谁也能接受，可是我已经吃过晚饭，一大杯啤酒倾倒至胃里，顿时感到肚子高高隆起。于是手摸着肚子四个人谈笑风生起来。

突然，远处一个闪，接着便是一个闷雷。我们抬起头，浓黑的夜空上正游走着闪电，那极亮的闪电真的是划破黑漆漆的夜空昭示暴雨的讯息。我们看看周围跟我们一样在悠闲地吃着烧烤，慢吞吞喝着酒的人，我们相视一笑：

“要下雨了……”

“管他呢，这样的天气里吃烧烤我还从未遇到过呢，别管！继续吃我们的，来，干！”啤酒下肚，啃几口香喷喷的烤鸡翅，接着再把酒满上。

“轰！”又一个闪电之后的雷声在轰响，我们知道，这暴雨越来越近了。我们四个人看看天——其实除了闪电什么也看不见，而我们看的正是闪电——又看看我们自己，“干！”又一杯。

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风，是旋风，我们头顶上的太阳伞从桌子中间的小孔里高高飘起，轻飘飘地落到离我们不远的草地上，招呼摊主过来安顿好，我们大笑一阵，接着又是一杯。

看看天，看看周围，我们下意识地将太阳伞的高度往下放了一大截，彼此看看自己头顶，我们向围坐的塑料桌子靠拢。

我们都很清楚，这样一把用来遮太阳的伞根本不是暴风雨的对手，只要一阵风，我们几个人就会立刻成为落汤鸡。这时候，电闪雷鸣的节奏越来越快起来，我把手机关上了，其他人也是照做。我们还一边分吃着盘子里的烧烤和碟子里的小菜。又一阵风掠过来，我们不约而同伸手握住太阳伞的杆儿。

路上的行人伴着路灯的光亮在疾走，出租车也加快了速度。

“怎么办？另找个地方？”年龄最小的问。

“多好的天气啊，继续吃……”性格豁达开朗的说。

“老板——继续上……”还没说完，一阵急速的风封住了他的嘴巴。

雨点开始下落，打在我们头顶的太阳伞上，身边的街道上转瞬间没了行人，只有雨点在找。我们又把太阳伞往下降，我们的头都插到伞骨中间去了。雨点越来越急，雨势越来越大，我们都感到暴雨来临前的恐惧，感到自己头顶上太阳伞的渺小。一阵风，雨倾泻下来，恶狠狠地撞在太阳伞上，横扫我们脚底下的水泥块儿。风，是旋转的，无论是谁都是战斗的前沿阵地。大街上的水开始流动起来，泛着白沫，携着大街上的污秽在流动。我们四个人的头使劲往一起靠，使劲往伞骨里埋。“当心啊，这东西是金属，别把雷引下来。”我说。

他们一下子都把手从伞杆上放开，都看着我笑，好像在说，“你自己照顾一下，遭雷击可不是好玩的。”

我始终没有撒开手，稍一疏忽肯定是旋风旋走太阳伞。我把上衣脱下来，放到最安全的不会被雨淋湿的地方，光着膀子。突然我后脊梁一阵凉，不好，这把破太阳伞挡不住雨水的肆意冲洗，开始有雨水渗下来，滴落到我的后背上。我惊叫一声。

雷声还在歇斯底里，闪电依然挥舞着亮光闪闪的宝剑，跟黑夜决斗。雨被风吹起来，横扫一切，我的腰部以下开始有感觉了，屁股下面越来越凉，那是雨水。使劲往桌子跟前靠。

我把手伸向身后扯住随风剧烈飘摆的太阳伞的两个边儿。雨水立即顺着我的胳膊往下流。伞外面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只知道我们桌子上的酒瓶子被风卷起摔倒地上。我们相互一觑，便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我们在伞下死命硬撑着，雨声一阵急一阵缓，但是我们同样知道，即使是缓的时候，要是走出太阳伞，立刻就会浑身湿透，用不了5秒钟。手臂开始麻木，但是丝毫不敢懈怠，仍旧是拉住太阳伞的下摆。我们脚下，雨水成河，流过去了。

这样的定格20分钟以后，我常嘘一口气，雨小了。看看我们周围，摊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那么多的桌椅已经摞起来了,他们的衣服湿透了。

我站起来，屁股是湿的,而且还滴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