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书生意气——散文随笔 |
北方无梅。小时候学到“望梅止渴”的典故时,实在想不出曹操何以说句“前方有梅林”便能让士兵口舌生津来。
后来,商店里有话梅果脯出售,买来品咂一下,果然酸酸甜甜非常适口,只不知这是不是止渴的那一种,至于梅子的模样,因为话梅的过度制作已看不清形状,我想不外李子杏子一类,只是个头略小而已。
不过这个推断不久就被推翻。2005年去扬州,时值夏天,在瘦西湖的大门前有多名小贩提篮摆摊的叫卖杨梅,果实只好比葡萄大一点,毛茸茸紫盈盈的煞是可爱,入口更是清冽酸甜,不过果子太娇气,只能现场吃,不堪长途运。当时就想,既然占个梅字,大约与曹操说的相去不远了吧?后来想想又不敢确定,因为曹操还有一个典故,叫做“青梅煮酒论英雄”,记得注释里说此时梅子尚未成熟,故颜色是青色的。那成熟了以后呢?是不是应该就是红色或者紫色的,譬如辣椒、番茄、西红柿之类?后来有人说,梅子成熟了是黄色的,又叫黄梅,不是有个戏曲名称就叫黄梅戏吗?只是颜色跟先前的话梅相去甚远。总之,直到今天,真正的梅子啥模样我还没见识过,我不反对有谁给我送上一筐来。
说起来,梅子这东西在江南还真算不得稀罕物,虽不一定房前屋后的到处栽种,但山前湖畔随处可见应是肯定的。而且,据说赶到梅子成熟的季节,江南天天打雷,日日下雨,竟难得见几回日头,阴雨久了,家里的东西都会发霉腐败,所以又把这个时期的雨唤作梅雨。江南就是有文化,连下雨都这么有湿意。
按说,一连十数日阴雨不断,应该让人感到厌倦才是,然而从古至今,江南人似乎并没有对此有过怨言,而且似乎还很享受这个过程。古人有“三闲”之说,道是“冬为年之闲,夜为日之闲,雨为时之闲”,大约江南人要的就是这份闲适。你看宋朝诗人赵师秀,就曾经在阴雨连绵中写下这样的诗句:“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不仅一点没有抱怨天气的意思,而且还很享受这种闲静时光,要在细雨霏霏中与客人纹枰对坐,灯下手谈。只可惜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话这种东西,要不然何至于枯坐干等呢。宋朝另一位词人贺铸更是从梅雨天里读出一种闲来,他那首脍炙人口的《青玉案》,在当时就很受人的赞誉。“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朋友唐小冲也是江南人,客居上海,前不久写了一篇《梅雨季》,她在结尾处不无惋惜的写道“天气预报说,从今天开始,上海的气温将呈等差数列式上升,相对湿度下降,也就是说,上海将要出梅了,要享受下一个梅雨季,就要等一年之后。我真想说,梅雨季啊你慢点走……。”你看,作者对于梅雨的态度,用的词是“享受”二字!估计她家的被子褥子年年都得换新的。
南方真是佳地,不仅有山水之美园林之盛,连龙王爷也格外垂青,生生造出一个烟雨江南来。
我也喜欢梅雨季节,惜乎这样的季节只能发生在江南,在北方,在我的记忆中,有过梅雨季的年份大约也只有1976年。那时我还是懵懂少年,地道的农村娃子,却不能深知这样的天气给农业带来多大的影响,更无从理解父辈们一颗焦虑的心。那一年,因为连续的阴雨天气,未来得及脱粒的小麦在垛上生出了麦芽,那一年,家家户户都在吃着无法蒸熟的馒头。饶是这样,我还是品尝到了不用上工、不用割草、每天躲在生产队马车棚里打牌的快乐。那些日子,很悠闲。
后来,梅雨季似乎越来越远,雨水似乎越来越少,现在期盼的已经不再是梅雨,能痛痛快快的下一场就行了,也不是为了休闲,现如今别说下雨,即使下刀子恐怕也得去上班。如今与其说是盼望下雨,倒不如说盼望雨后的凉爽,盼望雨后的清新空气,还有那种湿漉漉的感觉,因为那是洒水车做不到的。
上周,天气预报说周二有雷阵雨转暴雨,但直到周三下午才落下来,有一阵子雨下得还很急,地上水流成河,但也只是一阵,还不到下班雨就停了。我家小侄女更夸张,说雨下的最紧的时候她就站在银座门口,本来想数着这样的阵势能持续多久,没想到刚数到三雨就小了。
看天气预报,下一周都是艳阳高照,按照季节,北方已经到了入梅天气,可是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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