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葫芦

荆 歌

周红的丈夫郭澎，法号德梵，是一位画家。他的画，据说极有禅意。而他自己，似乎也是自觉地在他的画中倾注他的思想、生活态度和宗教情怀的。但是在我的眼里，他的画，与宗教其实没多大的关系。我所看到的，只是趣味。这种散淡的、悠远的、安静的、自由的趣味，非常吸引我。我看他笔下的山水草木流云溪水，还有人物动物，以及非人非物的东西，总觉得亲切自然、善良美好。我知道郭澎的美术，是有着他丰富和独特的精神资源的，也许其中有许多深奥，有许多玄机，但是我所能看到的，还是深奥之树开出的简单之花，是玄机之星所发出的质朴之光。是那些感动了我。原来人生可以是这样，这样活，这样追求，这样享受。原来人生是可以这样想，可以不这样想，可以想，可以不想。

郭澎的画，一定是他精神的具象，是他内心的图景。所以我想这个人，他的生活，因此也必然像他的画一样充满了趣味。后面的玄机我看不到，但是，轻松和悠远，甘甜和清晰，自由和欣慰，这些，我是都清楚地看到的。

作为妻子，娇小美丽的周红，是郭澎的什么样的图景呢？她是他精神画卷中的一朵花，还是一掬水？郭澎和周红，这对伉俪，他们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低调的，就像郭澎的画里的人物，也像他画里的山水草木。他们真的就像融合在一起的山水，像那些朴拙的线条，像那些云一样飘着的墨色。在这对夫妻的世界里，柴米油盐显然是有些次要的吧。我真的有点好奇了：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说些什么呢？他们会计划攒钱买房吗？会商量着去某个地方旅游吗？他们会吵架吗？如果他们婆婆妈妈，说些旁人的是非，说些明星的八卦，那和他们清洁的形貌，和他们清雅的淡吐，和他们友善真诚的微笑，和他们偶然会谈到的禅，以及德梵的那些既有禅趣又有生命欢乐的画，是多么的无法统一啊！

我愿意相信，他们的家庭生活，更多的是笼罩在一种非常艺术的情趣中的。这种情趣，是干净的，雅致的，有着古典意味的。或者说，是有着禅意的。艺术地生活，也是一种参禅吗？它是一种深奥的境界呢，还是一种简单和纯真？

一定是这样的。你看，在这一个个小葫芦上，德梵画上了有趣的画儿，写上了别致的字。而他的妻子周红，则用刀将这字画，认真地刻了。她刻得那么好，准确，清晰。丝毫不用怀疑她对丈夫的画意有任何理解上的偏差。他们一定是息息相通心有灵犀的。用笔的轻重徐疾，墨色的浓淡深浅，德梵的画，是写在周红的身上；而周红的刀，则刻在德梵的心头。他们是一对神仙情侣，他们创作出来的葫芦，当然就是神仙葫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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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葫芦，是让人一望而心生喜欢的。简单的画面，简单的线条，却饱含了逍遥的意蕴。生之快乐，不是大喜，却是流水般悠长的愉悦；生之艰难，不是大悲，却是众生平等万物自由的善良悲悯。把这样的葫芦抓在手心，你可以感觉到禅味，也可以只感觉到趣味，你甚至可以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和世界本为一体，就像你从未来到这个世界，却永远是世界的一部分。

我说得有点玄了，也许葫芦并不承载如此深意。也许它们仅仅是一个个可爱的小葫芦，上面的图画，上面的文字，上面的灵秀的刀痕，只是偶然，只是天然，只是可以忽略的葫芦本身的几道花纹。就像郭澎周红夫妇，他们也只是世间千千万万夫妻中的一对，平常地活着，平常地恩爱，平常地吃饭过日子。所不同者，在吃饭睡觉之余，还看书画画儿，还合作刻写一些有趣的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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