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说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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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前子
夏回看上去无所谓,其实内心很认真的——他还想把画画好。说起来也可怜,在当代,一个还想把画画好或者还想把诗写好的人竟然并不多见。尤其是画家。有些画家早不考虑这些问题了,只要卖得好,管其它呢。我曾经天真地劝过一个画家,我说你赚的钱够这辈子花的,不要老想着市场,静下心来,你对水墨有天赋,不深入是可惜的,我希望五百年后的人们谈论到你,像我们现在谈论“明四家”。画家说天天有钱数,心里不慌,想那么远干什么。一种文化上的短视与虚无在文学艺术圈弥漫。这个画家后来炒股炒房,以致负债潜逃,对于他的销声匿迹我毫不怜悯,在当代,有个好处,一般是没有谁能来作践你了,往往是自己作践自己,这更不可救药。
有时候,我读书写作累了,就画画,画画累了,就给朋友们发短信,探讨与请教一些问题。我发给夏回,夏回总是会很认真的作答。王原祁的《雨窗漫笔》,其中说到“龙脉”“开合”与“起伏”,这几个说法西方研究中国山水画论者多有涉及,也有新意,但毕竟还是西方的那一套“言传”体系。并非凡事皆能审读,不知道东方的“意会”的话,终究山隔水隔。我觉得“龙脉”“开合”“起伏”这几个山水画的心得,黄宾虹他不露声色地引入到他的花鸟画中。我给夏回发了个短信,大意是山水画讲开合,花鸟画讲不讲?
他很快回过来了:“开合是笔墨的基本要素,和山水比较,花鸟似乎更注重笔墨的瞬间力度和气质,是一剑封喉的那种感觉!”
我是从章法上理解开合的,夏回从笔墨上着眼,给了我新思维:中国绘画的章法可以说就是从笔墨上展开的,古人说“笔笔生发”,灵感、意境与细节是“笔笔生发”的结果,同样章法也是“笔笔生发”的结果。记得 孙君良先生指着我的一幅画说:“你是想好了画的,还是边画边想?”我答:“画到哪里是哪里。”现在想来,“边画边想”不妨看作“笔笔生发”的楷书状态,而“画到哪里是哪里”有些接近“笔笔生发”的草书面目,本质是一样的。我找到了理论依据,心里不免踏实且喜悦。
有一次,我收到夏回的短信,他说:“文人画的胜负手是笔墨深度,所谓笔力神气千古不移,你以为如何?风格是哪个层面的问题?作一个假设:风格对于黄宾虹这种画家是不是问题?黄宾虹一辈子好像只是研究笔墨问题,也许文人画只有一个笔墨问题?”
这样的问题与其说夏回问我,不如说他正在思考。我简单地回了个短信:“笔墨决定风格,这是中国画的特别。黄的笔墨已上升到黄的准宗教。”他回应:“在石涛之前,好像没有风格这一概念,八怪则已泛滥!到了现代,风格害死来一批人!”第二天,他给我发来短信,他在思考这一个问题:“现代这种概念,与艺术的本质到底有多少关系?好像有点逼良为娼的感觉!”“一种‘现代’的压力。”
有一天,我发短信给他:“我近来又研究了陈子庄的画语与画,觉得有江湖诀,品并不高。只有一个黄宾虹!”
他立马回应:“是!黄宾虹正大,不入偏门,这是要大勇气!他一直说,不要求脱太早,值得深思!”
有一天,我发短信给他:“如果让你说出十个你喜欢的画家,是谁?”
他回答:“牧溪,黄(宾虹),徐(渭),八大山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答:“董其昌,梁楷。”
我说:“我再加个担当和石鲁。”
他回答:“也就差不多了。”
2008-7-20,下午
(插图均为夏回作品。李双阳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