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马莉

——读马莉诗集《金色十四行》

荆 歌

    马莉没有学过画，但是，她画得很好。我经常要去马莉的博客转一转，更多是去看她的画。她的画直率而暧昧，简单而曲折，坚硬而柔软，色彩冲突而和谐。总之这就是一个诗人的画，女人的画，幻想的画，金色的画。她的灵魂像马一样奔跑，插翅而飞，马鬃如黑发在风中飞舞。

    然而在我看来，她的诗是更自由的。十四行，是她为自己找到的一个最合适的长度。她的恍惚，她的冥想，她的柔软的呻吟，她孩子般的搜寻，在这样一个独特的长度里得到最适可而止的完成。这个长度，对马莉的诗思来说，是最富有弹性的。不管它是空间意义上的，还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它都是一双最精确舒适的鞋，马莉穿上它，便会舞动起来，将金色的光线在天空中随意拖曳。

    今年的“三月三”诗会，马莉带来了她的新书《金色十四行》。230首十四行诗，其中有多少首是我已经读到过的呢？坐在夕光下的躺椅上，我一页页地翻，一首首地读。“一个人走动的声音能带响一片树林/会把无关紧要的声音剔除出去/一个人走动的声音能消失自己的目标/会使一些事物永远不被触及/危险的处境中，一个人走动的声音/代替了用手觉察一棵树与土地的尺度/细雨与河流的重量，一个人停止走动/他的声音就能打量背后的感觉/这个人会坐下来，用眼睛盯视对岸/另一片树林的声响，盯视着/大鸟呼啸而过飘落在大地上的羽毛/一个人用走动觉察坚硬的世界/他的声音敲击着内心最黑暗的角落/一场飓风来临，身体的温度会急剧上升”。我完整地抄写下这首马莉的十四行诗，是因为它是这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我读了它无数遍，几乎是将它背诵下来的。我先是认为马莉就是这个把树林走响的人，她用声音打量她背后的感觉，她用这种轻柔的走动，觉察坚硬的世界。渐渐地，我就有了这样的幻觉：悄悄走着，将树林带响，用自己的声音敲击自己内心的黑暗，这个人，正是吟诵着这诗句的我。我的体温，在这种阅读和吟诵中，急剧地上升了。

马莉《金色十四行》封面

    我曾经答应马莉，要在“三月三”诗会的朗诵会上朗诵她的诗。但我终于食言了。这是因为，我参加诗会半途而废。诗人们在讨论中所表现出来的乏味和无聊，让我没能坚持到底。后来，等到诗会结束，人散尽，一弯新月如钩，我想起了我的承诺，深感歉疚，便拿过《金色十四行》翻读。原定要朗诵的那首诗，因为这首《一个人走动的声音》而放弃了。我在没有任何听众的地方，轻声朗读了这首诗，我读了不止一遍，以致将它背诵出来。我听到了窗外树叶沙沙的声响，听到云磨擦夜空的声音，听到风带着雨降落于树林，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我希望那一刻，远在广州的马莉，也能够听到我的朗诵。

马莉的画

    诗歌被不负责任的声音所贬低，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而热爱诗歌和关心诗歌的我，却从未失却对诗的敬意与感恩。混乱的表象和边缘化了的微弱声音，都不能掩盖当代诗歌创作的伟大才华与功绩。马莉的诗，她的金色十四行，以及她固执而单纯的绘画，都在昭示着诗和艺术的尊严和重量。“在没有珍惜的年代/一切变得简陋而粗糙，缺乏可靠性/语言无法兑现的树上，果子楚楚可怜/在多雨的季节，自取其咎/为什么把想象展开得如花似锦”。此文谨以马莉《刺目的光线如沉鱼落雁》十四行诗中的五行作结，并以此向她的这本金色之书，向她的金色绘画，向她金色的诗思，以及向我们时代中所有孤傲的金色灵魂致敬！

（《金色十四行》，马莉著，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