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海南岛，是一派多么生机勃勃的景象啊，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汇集到这里，人人的脸上都闪耀着希望之光。成片的椰林被砍倒，到处都在施工，写字楼、公寓楼、饭店酒肆歌舞场，仿佛是在一根神奇手指的点化下，转瞬之间崛起。霓虹灯闪烁之间，到处弥漫着魔幻的色彩。我从12月份大陆的广阔冬季飞抵那里，一下子被温暖的带着海腥味的椰风包围，真不知道此处何处，今夕何夕。

    1991年冬天的海南之旅，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两件事。之一，是我们到一位企业家的私人庄园里吃了一顿晚餐。企业家发家之前是一位琼剧演员，与文化算是有些渊源。他的庄园依山而建，一半在山上，一半在平地。庄园的建设，采用了诸多苏州园林的原素。也正因为如此，在我这个苏州人的眼里，它的粗糙和不伦不类，简直达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尤其与苏州园林风格不谐调的是，在他庄园的某些个角落，有一些挥枪舞棒的汉子，他们一律武林中人打扮，旁若无人地在那儿或对打或单练，威武的喊声响彻云霄。这个庄园之大，大得惊人，企业家的身家，据说又是过亿的，因此站在主人的立场想想，养一群武功盖世的家丁，实在也是很有必要。晚餐是在企业家的私家餐厅里享用的，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我至今只记得有狐狸和穿山甲。酒是茅台和五粮液全上。有意思的是，餐厅的朱漆大梁之上，环绕悬挂着《清明上河图》，彰显了主人曾经的文化身份和尚武不忘崇文的秉性。

    另一件难忘的事是在三亚海边，我们雇了一辆三轮摩托，让他带我们沿着海滨随意溜达。车主十分老实，我的同伴之一极像日本人，被海风一吹，心里高兴，就嘴巴里胡乱说起了其实是谁也听不懂的“日本话”。同伴之二自然而然地便冒充翻译，对车主说：“太君说，让你全速前进！”老实的车主竟然信以为真，点头称是的同时，加大了油门，载着我们在大海边一路狂奔。

    2003年再去海南，骄阳下的城市显得有些慵懒。我们在海口市区漫步，不时可以看到高高耸立的空壳样的烂尾楼。到了三亚，当地的朋友忠告我们，晚上千万不要搭乘酒店外海滨大道上的摩的，以免发生不测。他严肃认真的表情，让我不禁遐想，十二年前对“太君”的命令言听计从的老实巴脚的摩托车夫，如今也许正混迹于我们酒店门外的摩的群中吧？他早已不再相信现在还有什么“太君”，而是与同伴们一起磨快了宰客之刀，随时准备挥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吧！

插图找到了！左为本博，中为“南霸天”郜科，右为苏童。

    2003年的海南之行，我在“红色娘子军园”拍了一张极有意思的照片。照片上，我身穿红军服，手中的驳壳枪直抵由《雨花》美术编辑郜科兄扮演的南霸天的胸口。一旁的“群众演员”苏童，这时候应该脸上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才是，但他却乐不可支，几乎笑翻。这张照片，在我的文化辞典里，似乎才是真正逼近海南岛的本质的。童年记忆中的海南岛，劳苦大众参加红军，打倒地主南霸天，这才是最为经典的画面啊。（照片一时找不到了，等找到了再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