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
儿
朱晓玲

瘫儿学会了编织蔑货手艺
的时候,就开始编织他上学的梦想……
瘫儿自从由养父母家分离出来后,日子就过得没有条理、散淡起来。往小镇上铁蛋的家里蹭爬的时候就更多了。他视铁蛋的爷爷为亲爷爷。
自从得到养父母和村委会给他一次性付的450元的全年生活费后,每次到铁蛋家里去,他就要卖很多的营养品带给铁蛋爷爷。铁蛋和铁蛋的爷爷对瘫儿经常买礼品来的行为很是感动的同时也劝过他不要瞎花钱,要把钱用在正道上。也拒绝过他带来的营养品。瘫儿就不高兴地说,你们要是不收我的东西,以后,我就永远不到你们家来了……
瘫儿也带营养品给苫子家。他带营养品给苫子家,主要是给苫子吃。苫子长得瘦骨伶仃,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明显的营养不良。苫子家的家境虽然比铁蛋家的要略好一些,但也是过的缺吃少穿的日子。苫子虽说父母双全,可家庭从不和睦,父母亲三天二头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苫子的母亲比苫子的父亲厉害,一搞就把苫子的父亲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苫子说,他从来不想回家,他怕听到父母亲的吵骂声。苫子的父母亲都不管苫子,他们一有钱就拿去赌博。一上赌场,就几天几夜不回家,置至将钱赌光。因此苫子比铁蛋还要早些时候失的学……
瘫儿自从了解到铁蛋和苫子的家境后,就对两个小伙伴更是情深意重。完全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哥或亲弟弟。铁蛋和苫子更觉得瘫儿善良、义气,“是世上难找的好朋友。”有次苫子对铁蛋这样说。由此,三个伙伴就更是形影不离。
铁蛋的爷爷吃过瘫儿经常带来的蜂蜜啊、猪排骨啊、有几次还蹭爬到小镇唯一的药店去买西洋渗啊等营养品后,身子骨真的有了些好转。慢慢地还能下地活动。爷爷身子骨刚好了一点,就硬撑着干起了篾匠活儿。铁蛋的爷爷编织篾货时,瘫儿就蹲在旁边看着。一看二看地,瘫儿就很快学会了编织篾货。一开始他编织简单的簸箕呀、筛子、箩筐等。后来他就将这些蔑货编出了花样,比喻在簸箕、筛子、竹篮、箩筐上编上一些花草、鱼虫、鸟儿什么的,很是逗小镇上的人们喜欢。瘫儿在和铁蛋的爷爷学编篾货手艺时,心里暗藏着一个心愿:他想上学。他也想铁蛋和苫子都重返课堂。他想他学会了这门手艺后,就能挣钱,有了钱,他就能上学。他心揣这种心愿,日以继夜地编织着蔑货,也编织着他上学的梦想……
可是瘫儿的梦想,没要多久就让生活再次给彻底击了个粉粹……
如果铁蛋的爷爷不病得一蹶不起,瘫儿的梦也许不会破粹得那么快,这么彻底。
问题的关键是,铁蛋的爷爷终究是一个生命走到尽头,只是挣扎着多活了些时日的老人。死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迟早的问题。更何况是生病,就更是在所难免了。铁蛋的爷爷死之前,在镇医院住了些时日。这就为瘫儿他们犯下偷盗罪打下了伏笔。
铁蛋是拿不出一分钱来让生命处在垂危之中的爷爷住院的。瘫儿看着痛苦、抽搐成一团的铁蛋的爷爷说:“我们不能看着爷爷这样痛苦死去,一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铁蛋哭着说:“送到医院去,钱呢?那儿来钱送爷爷去医院。”这个时候瘫儿真是很后悔当初没听铁蛋爷爷的话,将那400多元钱存下来。他真是后悔莫及。在一边一直闷不做声的苫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个主意,就是、就是就是不敢说。”瘫儿和铁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有屁就放,有话就讲,别这样吞吞吐吐的急死人的。”苫子依然是一副温吞水的样儿说:“我说出来你们保证不骂我,我就讲。”“行行,我们保证不骂你。”是瘫儿的声音在说。“你们过来。”苫子神秘兮兮地对瘫儿他们招着手说。瘫儿正要向苫子站的地方蹭去,铁蛋对苫子发话说:“你过来。”苫子乖乖地就过去了。
三个不知如何由生活的困境和深渊中自我拯救的孩子的头颅,此刻凑在了一起。苫子说出的计谋,让他们吓了一大跳。苫子的计谋是去偷一家他早已“踩好水”的副食店。瘫儿听了这个计谋惊慌不迭地说:“不行不行,被别人抓住是要坐牢的。”同样骇得不浅的铁蛋也不同意。苫子说:“为了救爷爷,我们就偷这一次。”苫子的这句话的确打动了瘫儿,也打动了铁蛋的心……
瘫儿他们对那家副食店行盗的行动是在明天的凌晨一点多钟进行的。而且进行得相当顺利。行盗前,三人作了明确分工:苫子负责撬门,撬保险柜;铁蛋负责接应;瘫儿在离副食店50米远的地方放哨,有情况就学猫叫。
苫子像猫一样精灵,一下就溜到副食店的门前,很在行地三下二下就将那家的门撬开了。接着将保险柜的门也撬开了……当铁蛋将苫子拿出的钱接到手后,背起瘫儿就如出弦的箭飞跑……三个孩子除了苫子不紧张外,瘫儿和铁蛋紧张得浑身瑟瑟地发抖……虚汗将内衣全都湿透了,在奔跑的路上,瘫儿还尿了裤子……
当天一大早,铁蛋的爷爷就被送进了医院。孩子们的苦心并没将铁蛋爷爷的生命挽救住。爷爷在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傍晚就去逝了……
瘫儿和铁蛋他们被小镇派出所传讯的时候是在铁蛋的爷爷去逝的……好象是第十天。那天他们三人正在录相放影厅看一部武打片,就进来了几个民警。民警们进来的时候,黑咕隆咚的录相放影厅的所有灯全亮了,并不大的录相放影厅顿时被照得雪亮。民警没查几个人,就查到了坐在一条长板凳上的瘫儿、铁蛋、苫子他们的面前,说:“你们是瘫儿、铁蛋、苫子吧?”三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孩子翁声翁气答:“是、是、是。”“你们跟我们到派出所去一下。”其中一个长得比较瘦的民警说。“为什么要我们去派出所。我们犯了啥罪?”是苫子在说。瘦民警说:“犯没犯罪你小子心里清楚,你装甚糊涂。‘杏花村副食店’被盗,是谁干的?啊!你小子出来了几天啦,就又犯事。”“没有,绝对没有。”苫子很是强硬地狡辩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苫子在民警面前的态度同平日在瘫儿和铁蛋面前的态度完全判若二人。“走,少跟我罗嗦。”
到派出后,民警就对他们连夜进行审讯。民警最先审的是瘫儿。瘫儿一被带进审讯室,就被民警抱起放在高高的方木凳子上坐下,一束雪亮雪亮的光线斜杀过来,使他睁不开眼,也使他诚惶诚恐,浑身颤栗不止……稍许,一民警拿着一只鞋,走到瘫儿的面前问:“你认识这只鞋吧?”瘫儿睁开被强烈灯光刺得酸胀的眼睛,看到伸在眼前、鞋帮子被他的手掌摩挲得毛毛糙糙的鞋,骇了一跳,这不正是那天晚上他们到“杏花村副食店”行盗得手后,铁蛋背着他拚命逃跑时,掉的那只鞋吗?怎么到民警的手中了呢……瘫儿望着民警手中的那只鞋,在瞬间想了很多很多。他拿不定主意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他惶然地低垂着头,一语不发。民警说:“你不要妄想用沉默来抵抗我们对你的审讯,就能逃脱你的犯罪行为。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杏花村副食店’的被盗就是你们三人合伙干的。”
瘫儿仍低垂着头,依然不语。
审问瘫儿的民警伸手在瘫儿乱蓬蓬的头上摸了摸说:“瘫子,你不要人瘫志也瘫啦啊!希望你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不要和他们沆瀣一气。”
不知是民警
的话触动了瘫儿的伤心处,还是瘫儿的防线在倾刻间土崩瓦解了,他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对民警说:“叔叔,我坦白我坦白。‘杏花村副食店’被盗,真是我干的,是我一人干的。不与铁蛋和苫子他们相干。你们要关就关我吧,把他们给放了。”接下来,他就对民警们讲了他一人如何进店行盗的全过程。这个过程他编得掘劣又漏洞百出,一点也经不起推敲。瘫儿讲完后,审问他的民警和做笔录的民警相视一笑,接着俩人将头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子,之后审问他的民警对他说:“瘫子,看来你还是一个蛮讲义气的人。但是你编造的谎言实在是掩盖不了你在说谎时的心虚呀。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不不,我没说谎,所有的事全是我一人干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啦。你们把铁蛋他们给放了吧……”瘫儿在被民警送往看守所时,还这样拚命地叫唤着。
可是案子的结果并不是按瘫儿的要求了结的。瘫儿在第三天就给放了出来。放出的理由有三:一是瘫儿是初犯;二是瘫儿只是协犯;三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瘫儿是个年龄不满15岁的残疾儿童。铁蛋和苫子都被送到县城的青少年劳教所接受劳动教养。铁蛋被判了一年零二个月,苫子被判了三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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