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章凝的《天鹅之死》小说，使我忆起了一件往事。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刚结婚不久，身体弱得弱不禁风，三天二头生病住院。每年要住好几次院。楼上楼下的邻居见了我叫“林妹妹”，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成了我的熟人。那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凡是我生病，母亲为了滋补我的病体，每天给我煨排骨汤，算是最好的滋补品了。我在那几年生病期间，不知喝了多少排骨汤。喝得最后我闻见排骨汤味，就想呕吐。到现在，我宁可喝猪蹄汤啊或什么汤，也不想喝排骨汤。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我再次生病住进了医院。母亲得信后，带着还在呀呀学语的小侄子，由哥哥家，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家来。凡是我病了，母亲无论是在谁个姐妹兄长家，是一定要赶到我家来，专事招护我的。每次住院，母亲从来不让我在医院食堂吃饭。母亲说病人除了药物治疗外，最重要的是饮食上的调理和心情的调理。母亲总是想尽办法翻着花样做可口的饭菜，让我老公送到医院来。还总是叮嘱我老公，要他在医院多陪陪我。老公每天晚上将饭送到医院后，就会在医院陪我一段时间才走。可是有一天晚上，老公将饭送来，我刚吃完，他拿起饭盒，说是要走。我问他今天怎么走这么早，他说他们教研室要开会。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很不自然，使我起了疑心。我感觉他有什么事瞒着我。

人在病中，感情特别脆弱，总是疑神疑鬼的。总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家人、医生都在瞒着我。不过，我的怀疑也不能说没有根据。就在那天上午，我的主治医生查完病房后，将我老公叫出病房，在走廊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们背着我这样嘀嘀咕咕说话，我心中的惶惑是不言而喻的。老公回到病房后，我问他，医生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吱吱唔唔地搪塞我说，是医生要他带信给学校谁。知道他是在撒谎，但是，我又没证据戳穿他，也不好深问。一整天，心里都是闷闷不乐。到了晚上，老公的行踪又是这样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叫我如何不怀疑呢。

老公刚离开病房一会儿，我就由病床上起来，尾随在他后面悄悄跟着。果然不出所料，出了住院部，老公并不是往回家的路上走，而是拐了个弯儿，往医院职工宿舍走去。天啊，我的心中一阵惊慌，“难道”，我想，“难道我真的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这样想着时，浑身一阵哆嗦。我继续悄悄地跟在老公后面往前走。很快到了宿舍楼前，老公径直往一单元楼上走。我的主治医生就住一单元302室。我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见老公还不出来，就上楼敲开了主治医生家的门。当我的主治医生把门打开，看见我时，明显地露出了惊诧之色。他惊异的眼神在对我说：咦，你怎么来了。当然，这是我感觉到的，医生并没这样说。这种感觉至今我都是记忆犹新。我老公站在医生的身后，也是一副吃惊、慌张的样子看着我。见他们用这种慌张神色看我，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怀疑：肯定是我得了难以治愈的病。他们才这样背着我谈我的病情。我这样想着时，伤心到了极点。精神好象一下子萎了许多，都想流泪了……不等我进主治医生家的门，我老公就向我的主治医生告辞。老公临出门，主治医生由他们家饭桌上，拈起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递给我老公说：麻烦你把这东西带给张老师。这是他要的。

刚下了楼，我迫不及待地问老公：你不是说要回去开会吗？怎么到巫医生家来了？你们是不是避着我谈我的病情啊。

老公说，我是真的要回去开会呀。

“那你偷偷摸摸到巫医生家来做什么？”

“你没见，巫医生叫我来拿带给张老师的东西呀。你的病早已确诊了，还谈什么病情呀。你别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巫医生让你带什么东西给张老师，打开看看吧。”我心中的疙瘩虽然没解开，老公不给我说出实情，我也只好转了话题，好奇地问。

“那怎么行呢，那不是失信于人了。”经老公这样一说，我也无话可说了。这一夜，我又是在煎熬中度过。

第二天，老公将我接回家洗澡。回到家，见母亲在厨房炸瘦肉园子。站在锅边的小侄子，依依呀呀地指着炸好的瘦肉园子，向奶奶要吃。奶奶说：“这个你不能吃的。是做给姑姑吃的。”

我说：“妈，你就让他吃几个吧，我哪儿吃得了那么多呀。”说着我就去碗柜拿碗，想挟几只瘦肉园子，给小侄子吃。可母亲将我硬是拦住，无论如何也不让我挟园子给小侄子吃。

这之后，我天天吃瘦肉园子。有时也喝汤，可是，不是排骨汤，而是猪肚子汤。直到我病好出院。

……

我病好了好长时间，有一天老公问我：“你晓不晓得你住院时吃的瘦肉圆子是什么做的？”我想都没想地说：“瘦肉圆子当然是用猪瘦肉做的呀。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话。”

“我对你说实话，你可别恶心啊。那瘦肉园子，可不全是猪瘦肉做的。”
“奇怪了，瘦肉园子不是瘦肉做的，那还是用什么做的呀？”
“胎盘。”
“你开什么玩笑啊你？”听老公说我吃的是胎盘园子，我浑身陡起鸡皮疙瘩。
“不是玩笑。你要是不信，去问妈。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到巫医生家去吧，我拿回的就是胎盘。”
“天啦……”

“还能添（天）啦。你这次住院，吃了七八个胎盘。”老公继续捶打着我的神经说：“再告诉你吧，你喝的猪肚子汤也不全是猪肚，也有胎盘。巫医生说你的身体太弱了，光喝排骨汤不行，胎盘是最好的补品。”

我的主啊，我真的是罪人啊……

但是，罪人的我，不得不说实话，也许吃过胎盘之故，我的身体比此之前，真的是健康多了。至少再也不是那么频繁地生病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