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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玲中篇小说村官余老黑的戏剧人生连载余老黑发的无名火着实使老支书猝不及防黑子敢这样张狂 |
分类: 中篇小说 |
老村支书见余老黑蹙眉蹙脸的不做声,心中很是不悦的同时暗想“你余老黑能当上村支书,不仅不感谢我,还要做脸子给我看,真是过河拆桥哩,真是抽了鸡巴不认人哩。”想到这儿,老支书的脸也拉下了,他就想说几句恶心余老黑的话解解气。他闭目苦脸地“吧哒吧哒”地抽了几口水烟后,说:“说句实话,让你接我的手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已经是60岁往外走的人了,实在干不动。村里其他的青壮年基本上都出外打工了,就你黑子舍不得媳妇留在家里。你能当上村支书还要感谢党的政策好,要是放在十年前,我就是想让你当,也不敢让你当啊,怕遭村里人骂咧……”
老支书说这番话时,余老黑心中就老大不高兴起来。他觉得老支书在这种时候还在小瞧自己、在鄙视自己。他一感觉到老气横秋、日落西山,并不得民心的老支书还在小瞧自己鄙视自己,就从心底不能接受,甚至是愤怒。潜臧在他机体内的一直被胆小如鼠的母亲压抑着的张狂和犟脾气再次被激活了。他将已经堆在他面前的一堆借条和一堆帐本向老支书面前一推,站起身说:“既然是这样,那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免得你为我遭人唾弃。”余老黑发的无名火着实使老支书猝不及防。猝不及防的老支书没想到平素在他面前软得象面团的余老黑还会有冲着他发火的这一天。“要是在十几年前……唉……”老支书在心中暗暗地叨咕“他黑子敢这样张狂么?真是真是世道变了啊、世道是变了呵啊。”
在老支书黯然神伤地感叹世道变了的时候,这厢的余老黑也走了神。他满肚子委屈地想了许多远远近近杂七杂八的事情。他想到了母亲临死前的惨景。想到终年都是病病歪歪的母亲,直到临死前才告诉他们家被划为地主成份的真相。
病入膏肓的母亲躺在从来就没有干净过的床上,拉着站在病床前的大黑二黑三黑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儿们啊,我们家被划成地主成份真是冤啦。余……余纳森家才是余家屯村真正的地主……真是阴错阳差啊……嘞……你们家在你祖爷那辈穷得很,一直……一直是余纳森祖爷辈的佃户。可……可是到了你爷爷这一辈,因你爷爷脑子灵光,加上人又勤俭、吃苦耐劳,他除了种田外,农闲时还出外打工,节吃俭用积累了一些钱。余纳森的爷爷好逸恶劳赌博成性,吃喝嫖赌,几年的光景就将他祖爷们积累下的家产全都荡完。到1948年底,余纳森的爷爷因要还赌债,就将剩下的3斗7分田也给卖掉了。买下这3斗7分田的人就是你爷爷。你爷爷那儿是买下的地哟。完全是买……买下的灾、买……买下的天祸……你们的爷爷买下余纳森家的田地没有半年时间,我们这儿就解放了……你们家就被政府划成了地主,余纳森家被政府划成贫农。那时我还没嫁到你们余家来……我是解放的第二年到的你们的余家。你爸是个多英俊的小伙子啊,又聪明又厚道……”母亲的这些话说得并不连惯 ,说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气喘嘘嘘、大汗淋淋,中途还歇了好几次。母亲在断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冤……啦……啊……儿……们……”余老黑记得非常清楚,当母亲说到父亲时,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母亲的眼眸明显地亮了一下,蜡黄的脸上还出现了瞬间的潮红……
……余老黑每每想这些往事的时候,样儿很痴呆。支愣着两支大耳朵,眨巴着两只大而无神的眼睛(后来在他当村支书的几年中,两只大眼睛不知何原因变得炯炯有神),凸暴在外的两颗黑黄的大门牙时不时地咬咬厚嘴唇,还不断用手指掏掏耳朵或鼻孔,一副漫不经心没肝没肺的样子……其实他在想着老多的往事时想得一腔的愤怒一腔的困惑……他想,他在这些往事的岁月中度过的不幸的童年、少年、青年、置至壮年都是因为他爷爷在临近解放前夕 买下了3斗7分耕地造成的,是爷爷一手制造了他们家几代人的悲惨命运……如果爷爷不在临近解放前夕买下余纳森爷爷的3亩7分田,被划成地主成份的就应该是余纳森家而不应是他余老黑家。他因此而恨过早已作古的爷爷很长一段时间。在他恨爷爷的时候,他是一点也没想到,生活会有一天将本应属于他的公正和权力历史性地轮回给他——摘掉压在他头上的地主帽子,还让他入了党,还要他担当党的村官。余老黑虽然没多少文化,但他知道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他一旦当上了村支书,就意味着他是余家屯村的头号人物;他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也能主宰余家屯村近5000号老少爷们的命运;他就可以张扬而任性地活着;他就可以干他想干的事,说他想要说的每一句话……想到这儿,一种得意和满足涌上心头,心胸好象忽然开朗了许多,他仰头“哈哈”一笑,文过饰非地说了一些稀里马拉的话和事,将刚才和老支书谈得不愉快的话题避了过去。
余老黑的“哈哈”一笑,使沉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老支书僵硬的老脸也松驰了下来。大家就又都和和气气地进行着办理交接手续的相关事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