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生活也有痛

朱晓玲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一年的中秋又至,人在故土,身居家中与夫君厮守的我,却没有丝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每逢佳节倍思亲"”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断肠人在天涯”“明月千里寄相思”"故国名园久别离"等等这些离愁别恨萦绕心头.这个让人思亲思乡思得心痛的节日，在我这儿却是变得这样地无足轻重,这样地能够轻描淡写地滑过啊。甚至说严重一点,若不是武汉的妹妹妹夫来访,若不是节日前夕将居住与我同一城市的母亲、哥嫂全家接我家中团聚(第二天我与夫君又到哥家去吃吃喝喝了一整天),我断然是连一点过节的气氛也感觉不到的.因了母亲哥嫂侄儿妹妹妹夫都来了我家，因了我同我的亲人的团聚，我的情感被浓缩了，浓缩在了我的家中，浓缩在了我在这一天为我的亲人们精心烹饪的每一道并不味美（我的烹饪技艺实在差）的佳肴中，浓缩在了我为我的亲人们举杯祝福的酒杯中，无以遥寄。

席间，嫂子说：晓玲，你的青豆炒素肉丁味太淡，我连忙端了满盘的青豆进厨间加盐重炒；刚将加了盐的青豆送上桌，嫂子又说：排骨汤味也太淡，我又将大碗排骨汤端进厨间加盐重煨；“姐，你这红烧鲫鱼不太辣。”我将加了盐的排骨汤送上桌，嗜辣如命的妹妹又说。 “你二姐的口味就是清淡，你们就别磨（方言：麻烦之意）她了。”正当我准备端了红烧鲫鱼进厨间加辣子重新烧一次时，厚道一辈子的哥发话了。母亲也心疼地说：“晓玲，你坐下来吃，忙了一天累死了，别管他们，挑三拣四的。”母亲和哥的话算是解了我的围，否则，我的每一道菜估计是要重新做一次了……我在忙忙碌碌其乐融融地同亲人们享受团聚的喜悦之时，心中却三心二意地滋生了一些失重和缺憾。这种失重和缺憾意味着另一种痛滋生在了我的心间。因为我啊,觉得有一种情感有一个人让我牵挂,让我思得心痛那是何等的一种凄美和沉重哩.生命也会由此而更加地沉甸、富有多重的内涵和别样的韵致。那怕这种念想和遥望会磨痛我的心，刺痛我的泪,我也是愿这种念想和牵挂在痛中永生,在月中扬洒,在风中摇曳……

可是因为同夫君厮守，因为我不再追逐漂泊，不再追逐远行，因为我的亲人们随时可以见到，我没了那种别离恨的相思痛了。我的痛是另一种痛，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痛；是没有相思痛的痛;是在我向夫君表示想他陪我在皎洁的月光下或细雨的黄昏中漫步时，夫君说：你一个人去散步不是一样啊，夫君还说在雨中散步怕是神经病罗；我的痛是同夫君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每一个夜晚，常常是他看他的武打片我看我的文艺片。即便是在昨夜，我放下手中的活计，很想同夫君一起温馨地看一场中秋联欢晚会之类的节目，夫君却十万个不愿意看劳什子晚会节目，执意要看他的武打片。其结果是我心中有的和想要的温情让夫君的冷淡给扼杀了。不欢而散是我们的定局。

不过情感粗糙的夫君偶尔也会给我来一点意外的情调，让我大跌眼镜。还是比如昨晚，当我将月饼和水果用果盘装着放到茶几上时，看武打片看得正欢的夫君起身端起果盘说：“走，我们到外面去。”

“去外面干什么呀？”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的我问。

“边赏月边吃月饼呀。”夫君认真地说。

瞅着夫君认真的样子，我真想笑，事实上我也是笑了的。他这种突发的情调同他的粗糙性格是那样不协调不吻合，甚至很滑稽。

尽管我倍感夫君的情调来得滑稽而猝然，但我还是很高兴，也很尊重他的提议，说：“走我们到阳台赏月吃月饼去。”说完，随夫君之后，往书房外的阳台走去。刚走进书房门哩，夫君就在前面说：哟，今天的月亮躲起来了（这样的话出自夫君之口也是一种难得）。我向书房的窗外望去，果见窗外漆黑一团。

瞧吧，难得我夫君来一点雅致情调，老天却给了我们一个漆黑一团的中秋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