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分别多年的男人,各自谈了别后的经历,又谈了一些其它的话题。诸如物价、时局、政治、经济、体育运动和战争等等。尔后,他们都感叹人类的孤独,感慨人越来越走向自我,以自我为中心。之后,又各自表达了不愿与人这个群体交流、接触的心迹,诉说着心累。内耗太大。但又说不清为什么眼下人与人之间会变得越来越疏远、隔阂的症结所在。
在谈这个话题时,林一军的儿子回来了。这是个高大英俊阳光的青年。学习成绩很出色,高考时是报考的名牌学府。结果运气不佳,临考前害了场大病,严重影响了考试成绩。最后只落得被省公安学院寻取。省公安学院离林一军的家并不远,因此,林一军的儿子每周六都要回家。林一军向剑男骄傲地介绍说,他的儿子一定会是一名很优秀的刑警。伊洁倒也觉得,刑警才是男子汉干的职业。
林一军儿子的聪明才智几乎全表现在那双令很多女孩子着迷的眼睛中。他进门的时候,伊洁和那个叫剑男的男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在他那双充满机警的眼睛上。
“叫伯伯、阿姨。”林一军对刚进门的儿子说。
“伯伯,大姐。”林一军的儿子既遵从又有修正地招呼了两位客人。
见儿子这么称呼客人,林一军有点发窘。他冲着伊洁歉疚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责备儿子说:“你怎么能叫大姐呢?没大没小的。”
“我们早就认识。”林一军的儿子说。
“你们……”林一军多少有点诧异地反问“认识。”
伊洁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确早就认识。伊洁晚上有爱看书的习惯。她们家书房的窗口正好对着林一军儿子卧房的窗子。冬天,这二个窗子都被厚厚的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春天来了,各家的窗子全都洞开。一天晚上,伊洁正津津有味地读着莫言的长篇小说《檀香刑》,忽然听到悠扬的歌声由窗外飘了进来:
我曾有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感觉不知如何形容
我是真的爱过你
我是真的想念你
……
这是潘美辰的《为何爱情让我痛》。伊洁早就听过这首歌,听这支歌时,有种美感似还有淡淡的忧伤。隔天的晚上,这歌声再次响起时,伊洁起身离开书桌,走到窗前,冲着对面窗子里唱歌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歌者正是林一军高大英俊的儿子,他像是与伊洁有着某种默契似地冲着站在窗前的她摇了摇手。这一次的遥遥相望,使伊洁莫名地喜欢上了这个英俊的青年,也喜欢听他唱的那首歌。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最亲近的表示就是,那青年边唱着歌儿边向站在窗前的伊洁友好地摇着手。伊洁曾有好几次想去同这个很有情趣的青年交谈的冲动,终是没有实现……
……父子俩为了喊“阿姨”或是喊“姐姐”发生了矛盾,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男人们在争夺女人。”伊洁想。谁都想将自己与女人的距离拉近一些,再近一些。很多事情毕竟是在没有距离的情况下才能顺利进行的。
年轻人总是活泼好动一些,还没等究竟是将伊洁叫“阿姨”还是叫“姐姐”的问题争辩完,林一军的儿子顺手将电视机“啪”地打开,荧屏上正好播放飞机失事由天空坠落的镜头。飞机的残骸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飞机失事,机毁人亡,该是一件十分悲痛的事,而播音员只是履行公事般地将其当作一桩再平常不过的新闻将其公诸于众,脸部的表情永远是职业性的矜持和冷漠。
谁说人不残酷呢?谁说人不冷漠呢?
林一军的法医妻子这时回来了。一进门,见来了客人,就很歉意地说“咦哟哟,真对不起,不晓得家里来了客人。”说完,便挽袖洗手张罗着要进厨房亲自再烧几个菜。“菜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再麻烦了。”“是的是的,你快坐下来吃吧。”伊洁和剑男都扯住她,不要她再烧菜了。林一军也很体贴地拿出了碗筷,也附和道:“算啦算啦,都不是外人。你也累了一天,快坐下来吃吧。”
林一军的妻子落座后,对大家讲她回家晚的原因是因为本市今天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企业的法人一家三口被歹徒残杀。歹徒杀了人后,又用被害者家中的电话投案自首。在刑警到现场之前,凶手又将法人8岁的女儿奸了尸。林一军的妻子说,案子的起因很简单,法人扣了凶手一个月的工资。据查,法人扣工资的理由是有些问题,但绝不至于严重到要杀人的地步。“唉,好端端的一个家庭,顷刻之间就毁了。”林一军的妻子叹息道。
许是受了林一军妻子讲的案件的影响,席间有了片刻的沉闷。林一军和剑男还有他的儿子在喝着闷酒,伊洁依然在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嚼着什么。
稍许,林一军的妻子打破沉寂,一脸困惑地说:“人怎么就变得越来越暴戾简单了呢?以前每起凶杀案件的背后,总会有千丝万缕的复杂背景和宿怨。现在可好,动不动就给你捅一刀子。”
林一军的妻子在说这样的话时,伊洁突然感到很累。她本想离席告辞,又觉不妥。便耐着性子坐在席间,等大家吃完饭,林一军的妻子将碗筷啊什么的收拾停当,她才起身告辞。林一军全家都留她多玩一会儿,剑男也挽留她。她说:不了。再晚一点回家,我母亲会担心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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