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的怅恨

                                   ―――一曲真实的怅恨歌

                              周笑莉

（电视剧《长恨歌》正在播放的如火如荼，刚刚加入博客的我就将一篇以前写的小文登上去，作为参加这部戏演出的纪念。。。。。。2006-3-30）

    这件事已经过去快半年了，盛夏时开机的电视剧《怅恨歌》剧组，此时的工作一定已进入后期和尾声。但发生在拍摄初期的一幕剧情之外的真实生活的残酷情景，却久久萦绕于我的眼前，挥不去也甩不开……终于在2004年即将结束之前，我以文章的方式，记录下这一年里我所看到的最血腥的一幕，即为平复自己时常难过的心；也以告慰那些已升天的动物们的灵魂，并代表所谓“高级动物”的人类，向那些受到人类伤害的“低级动物”们谢罪！

     进入○四年八月的第六天，夏季的上海总是被笼罩在持续高温的热浪之中。太原别墅――这个颇有历史意义的老式建筑，在喧嚣的大城市里，默守着属于它的清凉，静静地观察着接近它的人与事。做为电视剧《长恨歌》的主要场景之一，太原别墅已决非第一次接受摄制组带来的特有的喧闹和杂乱。我做为一名长期从事演艺事业的专业演员，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的生活，培养了在任何拍摄环境下积极发现和观察生活细节的能力。这是我们在此场景拍摄的第二天中午，夏日的阳光把裸露在外的一切都照的明晃晃的，只有被树叶遮挡的绿荫下，透着暂时的清凉。紧张的拍摄工作在午饭时间告一段落，全体人员陆续到餐厅用餐。我洗净了手，穿着桔红色丝质绣花长旗袍的戏装，沿着的栽满矮树的小径往餐厅走，这时，我发现了他们―― 一对无比幸福的猫。一黄一黑，由于长期蒙受员工食堂里好心人的喂养，他们的毛色优佳、体态完美！此时，正慵懒而舒适地面对面躺在树阴下，半闭着眼睛享受着夏天。被他们的闲暇所吸引，我不禁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着他们，黑猫带着不屑的表情，极不情愿地扭了下脖子看我一眼；黄猫只是微微张了张眼皮，把他的两只前爪往更长里伸了伸，他们对我的伫立毫无兴趣……是夫妻恋人？还是姐妹兄弟？我无法判断。但我心里更愿把他们看成亲密的恋人，似乎只有这样的恩爱关系才能与幽雅的太原别墅相映……

    “别动，我X”……“呼”……随着这样的一个声音和耳旁的一股风，我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半块砖大小的石头实在而准确地砸在黄猫的头上。收袭击的生灵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身体毫无规律地翻滚，在地面和我膝盖高度的空间内翻滚……不，应该是翻弹……极其恐怖地翻、弹！！！三、四下之后，他企图在起来，却重重地摔在了我的脚边，血从他的头部飑了出来，他浑身抽搐，不断摆动……几滴鲜红的猫血从他的挣扎中，溅到我那桔红色的、丝质的、带绣花的戏装旗袍上……

    “你－要－干－什－么！！！！！！”刹那间的情景使我疯狂了，猛回头看见的是一张充满了报复后的愉快和被我的叫喊声震惊了的脸。“你－要－干－什－么－呀！！！！”我歇斯底里，但能说出口的似乎只有这一句话。我想，我当时的叫喊一定恐怖极了；一定像个疯子；一定是我从未表演过，也永远表演不出来的惊恐喊声。“他昨天咬我……”这是“杀猫者”的回答。说完他转身去了餐厅。“他咬你你就让他死吗？……你还是不是人？……”我已记不得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血管里所有的血都冲到了头上，我要爆炸了！！！！……“怎么了？怎么了？”导演丁黑听到我惊恐的喊声，急急地从远处跑来。“他，杀――猫。”我几乎是冲进食堂，一眼看见已坐下吃饭的“杀猫者”，站在他的对面展开了我自己认为是最恶毒的谩骂与诅咒。我的眼前只有那只猫的翻滚和沽沽流淌出来的鲜血，我浑身颤抖，手脚发凉，已看不见导演和陆续到来的同事们的表情；听不到他们对我或对他人的劝阻；我的耳朵或许因激动而失去原有的功能，将所有人的语言变成嗡嗡作响的含混一片……我想，那一刻我丧失了意识……

     当我意识恢复的瞬间，发现好友严晓萍和化妆师胡艳姐姐紧紧拽着我的手已将我拉到餐厅门外。我看到那只黄色的优雅猫咪终于停止了祸从天降的痛苦挣扎，躺在阳光下的一片血泊之中……我颤抖地想靠近他几步，却见他的面容早已失去几分钟以前的慵懒与安宁，它的眼半睁着，透着强烈的惊恐与极大的痛苦……血已经粘湿了他的脸和身上美丽黄色皮毛……我不忍再看，那一脸绝望的表情改变了我印象中猫科动物的可爱，并深深刻在了我的眼球中，令我永留于记忆深处……“把他埋了吧，一定找个地儿把他埋了。”我喃喃自语，不知这话是要对谁说……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同样滴在我那件桔红色的丝质的绣花戏装旗袍上……

文章写到此时……泪水再次夺眶……

事后，我知道这位砸石者在剧组的职位是现场道具，至今我仍不知他的名字，而且永远不想知道。他对黄猫的仇恨来自前一天的下午，也许剧情需要或别的原因，他曾企图去抓那只猫。而猫误认为他要伤害自己，便在瞬间转头咬了他的手，在他食指上留下小小伤痕。这事便牵动他的杀机。

我没必要以动物保护主义者之名，更借此事宣传爱心。只是为人类情感发展会极端到如此残忍地步有些哀伤。曾掀起全国轰动的“清华学子硫酸泼熊事件”和这场不广为人知的“剧组成员投石砸猫事件”，从人性道德的角度有相似的异曲同工。做为早已进化成可直立行走，有完整思维的已被称之为“人”动物啊，是什么样的私心与情感会使你面对比你低等与无能千百倍的低级动物们，下如此的黑手而至它于无法表达的痛苦之中！倘若一只无法与你沟通的猫伤害了你都这样记恨，那与你平等的人若有闪失，无疑会遭更残忍的噩运吧！人类所标榜自己的善良和仁爱之心呢？怎会在我们这些传承过人类文明的民族后人身上瞬时间荡然无存？！我曾在事发后的几天里心绪极度不安，甚至在工作时拒绝看见到这个年轻人的脸；也曾想建议剧组的制片人及领导部门重新考虑一个内心如此不善的人是否可以继续做着建设精神文明、创造审美的工作。然而，我当时什么都没有做。没去提这种建议，更没与他当面对质，只是在拍戏之余打电话给我的好友和家人，希望他们的爱来平复我心。雨果在《悲惨世界》中使冉，阿让从小偷到善良人的转变没有通过暴利和法律，而是通过道德的自醒，我是真的希望那位年轻人有自醒的觉悟与能力。新世纪的生活的确让人眼花缭乱，但这不预示着人类基本道德水准就要随缭乱的生活而改变，即使改变也要去更高的层面吧，不然怎能对得起“人”这样一个特殊的称呼，怎能区别于其他比人类低能的动物！

上海的太原别墅静静地包容着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许这件事在他的眼里微不足道。只有那只失去了同伴的黑猫，就此孤独地延续着他的生活，我听不懂他的话，无法体验他内心的痛苦，所有的安慰只能是拍戏之余到角落里去找他，伸手摸摸它那一身晶亮的皮毛，听他对我“喵喵”地轻叫两声。“他在和我说什么？”我时常这样想。或许它什么也没说，他是否早已忘记了恋人死去的那一幕？不像我这般久久地陷入“人”的痛苦……祝它遗忘吧！直到我们离开那个拍摄场景，黑猫依然没有找到新伙伴，杀害了它同伴的青年，你是否注意到它的孤独……

愿能读到这篇小文的人发表属于你自己的真实意见；更愿那位曾经残暴的现场道具先生看在你所从事的审美创造工作和你还年轻的份上，能发掘你的“道德自醒”！

愿那只无辜的美丽的黄猫的灵魂在天国得到安息！

                              于北京 怀柔2004-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