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匠的春天》第8集
(2023-05-28 14:43:54)分类: 转载的文章 |
吴大头领着三位前辈,查遍江城保姆行,翻阅几百人的去向记录,都没能找到韩圆圆的踪迹。我那次回乡省亲,和云山大爷唠了半天,又找德才叔拉呱两个时辰。知道他们在江城呆了五天,保姆行没找到圆圆,又满大街去找。韩三爷眼睛睁得滴血,只要瞅着背影有点像圆圆的,就匆匆颠到人家前头细瞅。又缩头缩脑不敢贴得太近,那份可怜真让人心酸啊!
德才叔说他的眼睛也在找,一找圆圆二找我。成俊哎!我不是讲漂亮话,你大头哥的厂子用人多,用谁不是用?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在江城,我还真不放心。亲为亲,邻为邻,包老爷卫护合肥城嘛!
我在闯荡江城之前,曾不由自主想到吴大头,目的是找个投靠的地方。我跟德才叔要吴大头地址,德才叔说:我也不晓得小狗日的死在江城那个角落,他给家写信、给家打钱就是不给家详细地址,只说是在马塘区买了地盖了房,可马塘区大咧!哪找去?
德才叔这个谎扯得没有含金量,忽视了是他亲自把大萝卜送到江城这个事实,他分明是不愿泄露儿子的地址。起先我有点生气,想想也理解了,德才叔当时也不知道儿子混得如此出息,还当儿子手上仅有一碗饭,被我分了半碗,他儿子便吃不饱。
德才叔那回满大街找我,也是可信的。他亲眼看见儿子的家具厂如日中天,在册木匠无数,顺手给我一个编制,肯定是他的真实想法。然而江城之大,想找到我这个小木匠,不说大海捞针,也算大江捞针。其实我当时就在长寿院,辉煌家具厂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我挥汗如雨,渐渐成了长寿院的大国工匠,缠我做家具的人往往因为顺序而杠得脸红脖子粗。好在有郭哥代理,好在郭哥手段高明。他让大龄的未婚青年排前面,都是长寿院的老邻老居,和尚多了大家都不光彩,有了一房家具也好尽快脱离光棍生涯撒。
关心好大龄青年,郭哥突然改口喊我鲁班。我猜他又拿穷人开心,他却一本正经要我搬家,说哪有鲁班住桥裆的?郭哥的嘴巴越讲越热,再讲便不是普通话了,一股的江城腔。他摸来一双筷子冲桌上一拍:就说这他妈的筷子,搁我这儿,你瞅一眼就晓得是塑料做的,说象牙的就是吹牛。但是,我说的是但是,若从球王贝利家小餐厅拿出同样的筷子,我说是象牙的你肯定信,你只会不信它是塑料做的。没办法,这就是传说中的狗眼。
郭哥用他的哲学,反复洗涤我锈迹斑斑的脑子。洗了大约八成,他让我给各种柜子开出工价。我开了,他又把我当怪物瞅:兄弟呀!不怪你身怀绝技住桥裆,那么别致的柜子只收十五块工钱?你是作贱柜子还是作贱自己?郭哥伸出三根手指正反一闪:三十块。李木匠值十五,包装成鲁班就值三十。
郭哥劝我与时俱进,说人家老美就是会搞,早就有了“经纪人”这个职业。霍利菲尔德的拳头当真那么值钱?一场几千万,还是美金。这全靠经纪人的包装和运作。郭哥让我学习霍利菲尔德,只管练好技术,剩下的一律由他代理。包括找业务,还包括闲时的吃、喝、穿、住。美国的经纪人有着丰厚回报,中国当然也该有。我不是开价十五么?好!如数拿去,郭哥只拿十五块以上的部分。如东家实际付三十,减去我所得的十五,剩下的十五全归郭哥。
郭哥真是人精,自己得了好处,还丝毫不伤及我利益。我只要在谈工价时,嘴巴张大些即可。当晚,我由中江桥裆移师郭哥家。我给自己做了张单人床,和郭哥的床并排放着,很稳。我掐了一把人中,有感觉,证明不在梦中。
白天,我和郭哥各忙各的,天黑归巢,坐上各自的床沿对弈“黑白道”。郭哥会玩围棋,我本来不会,楞是被郭哥手把手地教会。合作伙伴兼棋友,使得我和他之间渐渐没了距离。我终于想把心中那份对爷爷、父亲、二叔的牵挂落实一下了。
爷爷和父亲身患恶性气管炎;二叔得的是肺结核。这两种病魔正联手把老李家往绝路上逼。自从翻墙摔瘸腿,我便领教到了“麦迪霉素”的厉害,一直在心里默默惦记它,其药性说明,我都能背出来:消炎、止咳,是气管炎、肺结核的克星。眼下的老李家多么需要这样的“克星”啊!该是麻烦郭哥的时候了。
郭哥说不麻烦,还责怪我咋不早讲。郭哥手臂一划拉,盛装“麦迪霉素”的纸箱扔了过来。这些药是郭哥给乡下表舅准备的,郭哥让我先拿去救急。
第二天,我早早去邮局把“麦迪霉素”寄走,并绕道去了趟中江大药房。一打听,吓得一吐舌头。乖乖!一瓶一模一样的长寿牌“麦迪霉素”,竟然价值四十块。一个工人十天的工资,一个农民一个月的收入。我砰然心跳,郭哥的形象也砰然高大。
半个月后,我接到父亲的亲笔信,并在字里行间看到了父亲那溢于言表的兴奋。父亲说:我和你爷爷都不象以前那样一咳就是半天,好多了。半死半活的二叔脸上也有了血丝,能赶集溜达了。我说这都是祖上有灵,可你妈偏说你有灵。父亲在信的后面要求我再托人买些,八月节顺便带回来。乡医院的医生说这药特效,坚持吃个年把,什么气管炎、肺结核都会被撵得没影没踪。但这药很难弄到的,乡长的父亲为了能吃上这种药,经常骂儿子不孝,苦得乡长三天两头去县医院“哼”(求人)。
我知道父亲拿乡长说事,其实就是说给我听;也是不显山露水给我打气:乡长难办的事,我儿办成了,我儿岂不比乡长还伟大?我一直佩服父亲农民式的“狡猾”,父亲已干了二十多年村长,老长庄了,这与他的“狡猾”很有关系。
掌握了父亲来信内容,我悄悄把信毁了,不敢让郭哥看。郭哥是围棋高手,被他抓住要害就有可能被围住狠宰。这种防范策略都是郭燕教的,郭燕经常发来传呼,邀我云游。赭塔晴岚,镜湖细柳,赤铸青锋,玩鞭春色等等,都使来自乡下的我耳目一新。我感激郭燕,并悄悄下了“死也死在江城的决心”。郭燕好像也离不开我了,偷偷约会已成了我们每个礼拜的必修课。我早将自己和郭哥暗中合作的事说给了郭燕,郭燕略一拧眉,给了个结论:“这事虽说怪怪的,也算双赢。”我们谈的最多的,还是各自家里的实际情况,这次的父亲来信郭燕已看过,当时,她抓着信沉默了半天,继尔拿出一个很现实的主义。她说这种药是买不起的,不要说农民,就是工人不报销也买不起。唯一出路是从长寿制药厂那条生产线上直接拿。
郭燕要我不要将“宝”押在郭哥一人身上,长寿院内住着的都是长寿制药厂的工人,多找几个人齐心协力帮着偷,反正是治病救人,不丑。
郭燕还要我把别人帮着弄来的药统统展示给郭哥看,要让他知道东方不亮、西方亮,要让他知道离掉萝卜能成席。他知道了这些,就会明白我爷、我爸、我二叔的性命并不是捉在他一人手上,从而约束他的狮子大开口。
郭燕对其亲哥的分析令我动容。这绝不局限于她帮我设置好了对郭哥的防范,她感情筹码的明显偏向,才是我动容的真正原因。我在郭燕心中的份量已超越郭福敏了,这种超越足以触动我肺腑深处的感激,使我这个漂泊在外的盲流获得极大的慰籍和温暖。
当晚,一对恋人漫步在弋江大堤上。猎猎夜风在月光的青辉里吹拂我脸,也撩得郭燕的长发在我眼前轻飘。我不由逮住那束灵动的黑发,蓦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表达欲望。我的表达清纯而真诚,有满月儿作证。
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好在哪儿哩?”
“蠢蠢的笑容呗!”
“还有哩?”
“傻傻的话语呗!”
“还有哩?”
郭燕盯着我不眨眼。忽然一个前扑紧紧箍住我脖颈:“还要什么?够了,够了。”她的鼻尖几乎贴着我脸,弥漫出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温馨。我顿时化了、醉了,感觉有一股激情雷同于囯道上的奔驰车,一路呼啸着直往对方心里冲。
我竭力平定着不羁的躁动,并以绅士的风度仰望星空,一五一十传授星学。我不说八斗,也不说金、木、水、火、土,我只说天狼。郭燕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天,辨不出天狼。郭燕估计我也在懵人,但她不揭短,抬着混。她故作惊喜,说看到天狼了,天狼在眨眼。我更来劲,食指一顿一顿戳天:两只天狼,一公一母。公狼坏的很,好在有猎户守着……
郭燕把眼从天上移下来望我,好像我就是天上的公狼。月色朦胧,我看不清她脸上的颜色,但能隐约听见她的娇喘。我心跳加速,冷不丁箍住她的腰。没等她开口说不,我的大嘴已贴上去把她嘴堵住。
“我要回家,我爸、我妈要骂的。”郭燕挣出嘴,羊羔一样鸣叫。不管用,我的大手已探进她衣服里上下移动。
她抵挡着我的手,很柔弱,不妨碍我把她放平在草地上。她一手捂脸,一手攥成粉拳乱捶:不能这样啊!天狼,天狼,猎户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