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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匠的春天》第7集

(2023-05-23 14:25:18)
分类: 转载的文章
韩圆圆逃婚那一日,天上挂的是满月。满月变弯月又变成黑月头的时候,吴德才已处理掉断了腿的黑猪。他和韩云山、韩三爷一合计,寻找韩圆圆的三人小组诞生了。

哥仨到了江城,一马打到吴大头家具厂。吴大头不在,吴大萝卜正吆五喝六指挥几个木匠装车。大萝卜是吴大头亲哥,也就是吴德才的大儿子。都说打仗亲兄弟,大萝卜顺理成章拥有指挥官的本钱。

厂名辉煌家具,一派繁忙。面对死做死累的木匠们,大萝卜叼着烟,一呑一吐一瞪眼:“瞧瞧你们几个,糊差事啊?绳子带紧点能累死?累死我偿你命……”

大萝卜吼得起劲,可没谁拿他作数。在木匠们看来,大萝卜尽讲废话,没章法、没正形,嘴巴不正就够丑了,眼睛还是歪的。看你时,你当他看天。讲起话来一榔头一斧头,根本不管人家是否气得死。他与木匠间的摩擦,虽说非仇、非恨,却也疙疙瘩瘩,别别扭扭。木匠们暗下糟骂:不值钱的萝卜货,穿了龙袍不像太子。不是你家兄弟,你喝西北风,你吃屎,吃屎还要起早。

我在小窑堡,因与大萝卜隔着八岁,几乎没有过交往。后来常去辉煌家具厂玩,和木匠们混熟了,才搞清大萝卜几斤几两。大萝卜也晓得木匠们拿他不吃劲,但就是改不掉吆五喝六的毛病,仿佛只有吆五喝六,才能彰显他的不可或缺。

吴大头本不愿懒散惯了的兄长进家具厂,无奈家父压力大,他才捏着鼻子默许兄长来江城混饭。可大萝卜不认为自己混饭,觉得自己就是辉煌家具厂的顶梁柱。进货、出货等等要害环节,没有他的放行和亲笔签收还真不照。


中饭仍在望江楼。韩云山、韩三爷无论如何不愿去,说昨晚去过了,见了大世面就中了。再别花许多冤枉钱,又不是旁人,找个小摊子捞两碗面条一样的。

吴德才望一眼大儿子指手画脚的气势,脸面不禁荡漾一层“父以子贵”的波浪。他没有及时和久违的大儿子打招呼,儿子忙嘛!在忙大事。他想等儿子忙完一个段落再上前搭话。

吴德才不和大萝卜打招呼,韩云山、韩三爷自然不好宣宾夺主。三位老汉靠墙站着,齐齐注视已装好家具的货车。引擎轰鸣,车已启动。大萝卜忽然一跳,挡到车前,就见他巴掌向下一翻,另一只手的食指冲掌心硬硬地一顶,一个标准的交警手势出来了。

副驾位置探出颗脑袋:“干吗?”大萝卜只回一个字:“票。”脑袋缩了回去,翻出一张红纸乱晃。大萝卜接过,爬上车,逐一核对车上货。

这一折腾,足足担搁了十分钟才放行。惹得货主啰啰嗦嗦一大堆;等待装家具的空车驾驶员也在抱怨麻烦;木匠们的时间就是金钱,抱怨更盛,纷纷说大萝卜干事没路数,装车过程中你不数,你坐那一会冒烟、一会冒充指挥官,人家要走了,你才挡车过数。有啥好数的?照方子抓药,能错?

三方都在攻击大萝卜,硬是将大萝卜的火气撩了起来,他不好跟客户争个高低,所有怨气都对准了木匠:“错是不可能的,放水是有可……”大萝卜的难听话只讲一半就忍住了,但还是把几个木匠气得吹胡子瞪眼。

“放水”是什么行为,“放水”就是内外勾结偷。木匠里头的大师傅气得嘴巴皮直抖,咕噜咕噜好一会,终于咕噜出一句过瘾的:“你……你……大球。”

这便是骂人了,双方吵了起来。木匠们一气之下不装车了,喋喋不休走向各自工作台。他们装一车货挣的也不多,还不如干木匠。他们是看吴大头这尊佛面,才兼职装货的。

木匠们不装车,急坏了开车的。大萝卜只好和颜悦色跟另一帮木匠商量,不料人家也不干,人家的理由冠冕堂皇:他们装的好好的,你让我们端他们锅,这不是制造矛盾么?

大萝卜捏着鼻子不吭声,束手无策翻白眼。白眼的余光里蓦地蹿出三个人,大萝卜吃一惊,嘴一咧:“我大!我大怎么来了?”

吴德才好像也对大萝卜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满,不冷不热反问:“咋?我来还得向你汇报啊?”

大萝卜不望父亲了,讪笑着招呼两位韩姓长辈。寒暄过后,大萝卜看见开车的盯他,这才醒悟使命在肩。他向木匠们望去,遗憾人家个个埋头干活,都不向他这边睃一眼。大萝卜叹口气:“唉!都让我家大头惯坏了坯子。”

大萝卜从裤腰处掏出一个方形东西,嘀嘀嗒嗒按了一串数字,方块对脸上一贴:“弟啊!这帮人又犯冲了,货没人装……”大萝卜的话还没收场,那边的吴大头已不耐烦,方块里响起一声怒吼:“没人装你装,芝麻大的事都要烦我,难道你是胀饭的?”那边挂了。大萝卜的脸扭曲成一条苦瓜,瞄了瞄远道而来的前辈,显得很没面子。

韩云山跨前一步,拍拍大萝卜肩膀:“不差哩!都配上大哥大了。”大萝卜摸摸头,嗬嗬一乐,手中的方块伸到韩云山面前直抖:“大爷好眼神,子母机吔!和座机捆绑着的子母机,装电话时电信局送的,不要钱,离开座机二十五米就瞎火。”

吴德才恨铁不成钢白一眼大萝卜:“送的?你送我一个看看?好好的话一到你嘴就残废了!你不花几千块装电话看谁送你子母机?不怪你弟骂你是个胀饭的……”

吴德才埋汰大儿子的景象,被开车师傅粉碎,人家等不急催促装货哩!大萝卜六神无主,望望无动于衷的木匠们,吭哧吭哧气得要死。好在韩云山有眼色,他一边脱上衣一边嚷嚷:“嗨嗨!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装车。”

货车装好家具刚开走,吴大头的红色夏利开了进来。大萝卜见兄弟回来了,怕招骂,不声不响溜了。吴大头领三位前辈参观家具厂,厂房是租锁厂的,锁厂集体性质,没有国营企业规矩多。厂长可以相对灵活配置固定资产。他把两个效益不是太好的制锁车间合二为一,腾出一个车间租给了吴大头。这便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了。

锁厂那边冷冷清清,工人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偌大的院子几乎都被吴大头釆购来的木材免费占着。家具厂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生龙活虎,轰轰烈烈。

同样大小的车间,产值天壤之别,用人也有十倍之差。锁厂肩负就业使命,解决一百多张嘴吃饭就是一桩功勋着著的事。其实吃饭的钱也不是厂里挣的,锁厂连年蚀本,月月打报告向上头要钱发工资。家具厂这边仅有十几个木匠,个个来自农村,个个英雄好汉,工资实行记件制,有本事你就卯足劲儿挣。

萧条和忙碌形成反差,这让当过官员的韩云山感慨万千,也让他对小窑堡走出来的吴大头深深折服。

接风宴摆在望江楼,那个排场不得了,韩云山这位退休干部都感觉震撼和无所适从。韩三爷更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感到不真实,恍恍惚惚总以为自己在梦里。吴德才虽然心疼儿子破费过大,但脸上一直冒着荣光。

一行四人落座豪华包间,吴德才首先想到了大儿子,他本以为大萝卜会来的,但他没想到二儿子根本没喊大儿子。吴德才心下有了疙瘩:这样的场合大萝卜是该来的,该来而没有来,说明二老板根本不把大老板放眼里。

吴德才有点不高兴,木住脸直接问吴大头:“你哥呢?”吴大头立马明白了父亲那“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心思,一边说着“喊他喊他”,一边由包里摸出大砖头。大砖头就是手机,当年俗名“大哥大”……噢!这在前面有过描述,不再重复了。

吴大头在“大哥大”上按了几个数字,通了,却把通了的“大哥大”往大的耳朵上贴:“我大,还是你喊,我喊他可能不给面子。”

吴德才不晓得弄这先进玩艺,有点儿不知所措,不料“大砖头”里突然冒出大萝卜的声音:“弟呀!么事啊?”吴德才冷不下一抖,抖过后就清醒了,他跟大萝卜对上了话:“我不是你弟,我是你大,你过来呑饭,在这望……望……”

吴德才一激动,记不得望什么楼了,旁边的韩云山及时提醒:“望江楼。”

大萝卜不愿来望江楼,任凭当大的怎样劝,他就是不来,这让吴德才心思重重。酒过三巡后,吴德才还是忘不了大萝卜,他忧心仲仲嘀咕起来:“唉!这做大的被做小的吓怕了!饭都不敢来吃了!”

吴大头佯装没听见,酒过八巡才讲了心里话:我大吔!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的话还是要讲。我早说大哥不能来我这里,哪怕像你一样拿我空晌都中,可你偏让他来。我家的哥我不晓得小名么?他来就是添乱啊!他把自己看的很大,压根不懂权力是在别人听话的时候产生的。他认为打冷炮吓好汉就是权力,万一吓不住,开掉他几个看谁还敢作怪?要是依他的话,我这家具厂早玩空城计了……

吴大头演讲一般滔滔不绝,听得吴德才唉声叹气。两位韩姓前辈不表态,但吴大头已从他俩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赞许的目光。韩云山双手捧杯站直了敬吴大头酒,吓得吴德才猛打个激灵。云山大哥可是小窑堡最厉害的人,谁见过他用这种姿态敬晚辈酒?

吴德才点头哈腰求云山哥坐下,云山哥反倒感慨万千:“小德才吔!我都没想到大头这么有出息。你这家主该退休了,一切交给大头,娃比你看得远。”

吴德才嗯了两声,继而心事重重说出一个实际情况:我也晓得萝卜是个拎不起来的东西,但他三十出头了,还光棍哩!吴德才的目光乞求在吴大头脸上:“你俩一娘所生哎!他有缺陷,你不带他混出个样子咋办?望着他焦了尾巴呀?”

小窑堡的方言一针见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焦了尾巴”正是无后的意思。吴德才考虑的是人丁兴旺,也结结实实点在吴大头的软处。

吴大头偃旗息鼓,吴德才也觉得家丑外扬了。他不再唉声叹气,率先把话题岔到本次来江城的任务上。吴大头回过神,敬韩三爷酒,安慰三爷别急,明天上午去木材公司买木料,下午专门去找圆圆妹子。

按照约定时间,吴大头驾驶夏利、载着几个长辈准时到达木材公司大门口。正要进去,却接到刘主任让他延迟一小时再来的电话。刘主任说老耿还没走,派他一早去合肥调料,这耿货却要等领导上班开个出差证明。合肥公司是我们顶头上司,哪有上级怀疑下级的道理?没办法,一根筋的耿货。

吴大头只好把车往回开,一直开到远离木材公司两公里的地方才停下来。四个人坐在车里等候木材公司的老耿出差。韩云山一脸不开窍:“我就晕了!你买你的料,跟什么老耿出差不出差有啥瓜葛吗?”吴大头不急不忙给每位散根烟,不急不忙说起老耿。

老耿其实不姓耿,因为认死理而得名老耿。老耿专门丈量材积,是个正宗肥缺,他倒好,只会抱着肥缺得罪人。不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买木料,他的尺该咋就咋。木材公司是国营的,来买木料的私人总想占国家若干便宜撒。但有老耿把关,你就妄想。

辉煌家具厂作为一个用料大户,经常跟木材公司打交道。日久生情,吴大头已和刘主任成了忘年交。

木材体积的量法很有讲究,以我们小窑堡的说法叫:玩艺头多。那年我回小窑堡省亲,在和云山大爷讲到吴大头时,大爷用的就是“玩艺头多”这个传统说法。大爷惊叹吴大头一步一步走出小窑堡,已在江城混到了举足轻重的位置。云山大爷用他那张当过乡长的嘴,硬是把吴大头谱写成神。三老进城寻找韩圆圆的故事,就是云山大爷亲口对我说的。我只给你们讲了一半,我接着讲。

量材积最大的玩艺头要算定性“破开材”了,所谓“破开材”,指的是木材身上缺胳膊少腿、缺鼻子少耳朵等不周全的原材。大多是木材在釆伐过程中,根部或末梢处撕裂了一大块或一小块。按照撕裂程度的大小,木材公司出售时,是要在材积上打折扣的,有八成材、七成材、六成材、五成材之分。究竟属于几成材,完全看老耿定夺。吴大头买木材已买成了精,专挑破开材买,专找刘主任亲自给他这个大户定性。因为刘主任挂帅,老耿只好靠边,但并不影响他的“耿病”发作。三个月前老耿就因为吴大头买破开材而和刘主任扛上。

那是一棵美国进口花旗松,原材体积六个立方,长约十二米,梢部因撕裂而掉了个“鼻子”,一个三角形的缺失不过两米长。就是因为有这么个对材积几乎没影响的缺失,这棵从美国来的大树就被刘主任定为六级“残废”。也就是六个方的木材只收吴大头三点六个立方的钱。老耿当然是看不下去,讲了二话,但被别人拉走了。

老耿的二话最终虽没改变刘主任的权威,但刘主任还是有了顾忌。就叮嘱吴大头再买料时挑选日子,避开老耿。刘主任支走老耿的手段还是有的,老耿特点是“耿”,“耿”有“耿”的好,比如派他去上级公司调拨木材,本公司就不会在材积上吃亏。

吴大头讲着躲避老耿两公里的原因,看表,掏出“大哥大”拨号。那头的刘主任先张了嘴:我正要给你打,你却打来了。来来来,你来吧!

吴大头只花一个小时,便买成了十五立方破开材,统统的“六级残废”。韩云山在心里算了一笔细账:这笔买卖,吴大头至少占了公家六千多块钱的便宜。乖乖隆咯咚!六千块吔!是他这个退休乡长整整两年的工资。

吴大头这一手本不光鲜,甚至走在犯罪边缘,却在韩云山心目中奠定了地位。云山大爷少见多怪,不由自主嘀咕出一串只有自己才听见的话:完了!完了!大锅里的饭就快完了!

中饭仍在望江楼。韩云山、韩三爷无论如何不愿去,说昨晚去过了,见了大世面就中了。再别花许多冤枉钱,又不是旁人,找个小摊子捞两碗面条一样的。


吴大头不答应,说长辈们不是寻找圆圆请都请不来,我不孝敬好别人要骂的。吴大头的话像给人挠痒痒,听得韩三爷眼泪直转。韩云山虽然是乡长出身,但这类挠痒痒话,自从退休后就没听过了。吴德才也激动,但毕竟是当父亲的,骨子里终究心疼儿子的钱,就向着韩云山和韩三爷说话:“我说小大头吔!既然你大爷、三爷都不愿进望江楼,我看就算了,昨晚的大鱼大肉还没消化,再吃也吃不下了,不如捞碗面条香气。”

吴德才“捞面条”的理由较充足,表露出来的又是很绿色的养生之道,实际却是心灵深处一种小心翼翼的弯弯绕。吴大头晓得父亲心思,不接他话,反尔倒出一个非去望江楼不可的理由。吴大头说,我昨晚就跟宁芜路派出所的高哥约好了,高哥推掉了一切事务,答应中午来的。

吴大头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三长辈眨巴眼。吴大头解释说高哥和我铁把,是宁芜路派出所的老资格干事,分管保姆行那一带。保姆行知道么?就是专替外乡来江城的人找事做的。我们只有去保姆行查老底子,才有找到圆圆的可能。凭我的面子,保姆行不会买帐,我搬来高哥,看他哪个行不配合?

前辈们这才恍然大悟。韩三爷心房腾出一股火焰,胸腔没了黑暗,天上白花花的太阳亦格外明朗了。他的腰板蓦地一塌,双手合十不停朝拜:“伢仔真是费心了,去望江楼,这桌酒钱我出。”韩三爷激动得头晕,仿佛真是他做东似的。他的左右手分别挽住韩云山和吴德才,说:“走走走,去望江楼。”吴大头直摆手:“我三爷糟客气,摊不到您老买单哩!待会您把圆圆出走的前前后后向高哥说清楚就行了。”

韩三爷挠挠腮帮子,目光求助在韩云山脸上:“哥哎!我讲话不照,这个事要通过你的嘴巴讲哎!”韩云山没推辞,说你不讲,我不讲,岂不歇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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