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铭》解
(2008-12-14 18:5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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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铭张载民胞物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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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西铭在历史上是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其中“民胞物与”的思想被现代思想家当作是中国文化启蒙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提出。很显然,这句话中包含着万物平等的思想。所以我想把西铭原文拿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也许有人会说,不要把现代所有的思想都从古人那里寻找。可是我要说,如果古人真说过这样的话,真有这样的思想,为什么就不能指出来呢?就像现在大家很在意的专利权、著作权等一样,我们也有必要还古人一个公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不也是我们现代人都认同或者是渴望得到的吗?
1.解名
《西铭》是宋代张载从他的《乾称篇》一文摘出的,他把它贴到房间的窗户上作为座右铭,称为订顽。后来程颐改称为西铭。朱熹还把此段文字单独拿出做注解,可见西铭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这样,这一段文字就以“西铭”为名流传了下来。
所以西铭,是被当作座右铭来看的,就像我们将自己喜欢的一句话作为座右铭一样。西铭也是他们行事的准则。有可能他们没有照着做,但至少他们希望能够做到,而且我相信古人绝对比我们现代人更加虔诚!
2.释义
这是对天地的看法,将自己作为天地间一个很藐小的存在。所以才会有下面的
“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
意思就是充塞天地的不过是我那个身体,统帅天地之气的就是我的那个性。这里要理解张载的一个理论,就是气,他认为构成天地万物的就是那个气。“知虚空即气”,就是我们看不见的虚空也是气,也就是气是充塞整个宇宙的。
因此从上面的两句话就可以知道,不论天、地、人,就是处于这天地之中的万物全部都是由气构成的,且是一个浑然的整体,人是处于其中的。这也为他后面的推论提供了基础。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
这里他把他那时所具有的社会关系都给了一个定位。除我之外的民,都是我的同胞,天地之间的万物,都是我的同伴。然后对大君,对大臣也给了定位。
“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
尊重年长的人,是要以所有长者为长的依凭,慈爱孤弱的孩子,是要以所有幼者为幼的依凭。圣人是那些能与天地合德的人,贤者是那些俊秀的人。天下所有的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的人都是我的那些颠沛流离无处求告的兄弟啊。
“于时保之”是《诗·周颂》里的话,“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意思是于是遵照天命(也是父母之命),我将养育他们,这也是要辅助我、使我能够成其为我父母(指天地)的儿子,快乐而没有忧惧,这才算是纯正的孝啊。
这些是他从上面的那些定位推出来的。在我看来,他要比孟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更进了一步。在孟子那里是推己及人,到张载这里则给了这些关系和行为一个基础,就是气。也就是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父母(天地或说乾坤)给的地位不一样而已。
当然,这里张载的伦理基础还是家庭,不过他将其扩充到了个宇宙。
“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唯孝者也。”
违背父母之命就是有悖天德的人,损害了仁就称为贼,帮助恶者的是不才,那能够将仁义实践于形色中的,只有孝者才能做到。
践形,在《孟子·尽心上》中有“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这话。也就是对仁义的实践融入于日常的形色之中。
这句话对上面的一些行为进行了评判,认为唯有纯孝的人才以做到践形。
这段话他是在天地为父母的前提下,对整个社会的分工给予解释。不仅说明什么样的人才是纯孝的,并且也给出唯有纯孝的人,才能够将仁义实践于形色之中。
当然这里所说的孝决不是狭隘的理解为对生身父母的孝,而一种大孝,就是对天地这个父母的孝。此文实是包含有天命的观念在内。
在这个时代,我们可以引申理解为敬畏自然,这个自然才是养人类的父母。这是我们从这些文字里面能得到的教益之处。
“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
知道气之变化的道理,就能很好的称述天地之事;穷尽气之变化的奥妙,就能很好的承继天地之志。
“穷神知化,德之盛也”,为《周易·系辞》中的话。意思穷神知化是德中最深厚的。
这里也与张载的气的思想有关。在《乾称篇》里有“学未知化,非真得也”这句话,可见他对知化的要求有多高。
“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
不惭愧屋漏不是羞辱,存心养性才要不怠。
这是说我不认为我没有为屋子漏了还不觉惭愧是应当感到羞辱的事,在我心里,只有存心养性才是我要坚持不懈的事情。
这里的价值观可要和我们如今的价值观冲突了。在现在,穷是被人看不起,存心养性算什么,只要能赚到钱就好了!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我不是说赚钱不好,当然赚得越多越好,可是这里有个基本的要求,就是谋利的同时也要有道德。
“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颖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
这段文字的文义不难理解,我也不翻译了,翻译古文实在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而且翻译出来了,也未必能表达全其中的意思。这里我只是就一些人物和事件做一下说明。
崇伯子指禹,就是大禹治水的那个禹。伯崇就是禹的父亲鲧。《孟子·离娄下》有“禹恶旨酒而好善言”。顾养,就是顾念父亲的养育之恩。这是说禹是个孝子。
颖封人,指颖考叔,中学课本里有一篇《郑伯克段于鄢》,在文章的后面就讲到了他的事。庄公原来是对他母亲发了狠话的:“不及黄泉,毋相见也。”后来就是因为颖考叔的缘故,最后母慈子孝。《左传·隐公元年》:“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锡,通赐。就是说,育英才,就当像颖考叔那样将自己的孝德赐给同类。就是要教育英才成为他上文所说的纯孝之子。
舜的父亲鼓瞍是一个非常坏,而且不是一般的坏的父亲,还有他的弟弟象也是多次要杀他。但是他对他的父亲是竭尽全力侍奉,使其得享安乐,所以说是“不弛劳而底豫”。
申生,是春秋时晋献公的儿子,晋献公要杀他,有人要他逃走,他不愿意,认为逃走就是不孝。事见《国语》及《左传》。
参,就是孔子那个有名的弟子曾参了。《孝经》就被怀疑是曾参或者他的门人写成的,虽不能确定,但很多地方都有他如何孝顺的故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也就是从他这里演化来的。所以是“体其受而归全”。我从父母那里接受的身体是完整的,到我死时,也要归还给父母一个完整的身体,这才算是孝顺。
伯奇,就是周大夫尹吉甫前妻的儿子。尹吉甫的后妻间僭伯奇,要尹吉甫将其放逐。事见《说苑》和《颜氏家训》,不过两文的介绍稍有区别。
上面讲的全部是孝子的事情,只是角度不同。至于现在人如何行孝,那就看如何理解了,只是孝顺父母在我看来就是天伦之理,是不能违背的。
这里张载所举有关孝的例子,没有规定必须是哪一种才是行孝,但是在这些人本身来看,都是在行孝,这是情境不同,才会有不同的方式。而对于天地这个人类的父母,自然也一定是要孝的。
“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这句话是我非常欣赏的。庸,用。女,通“汝”。
如果得到富贵福泽,将是上天要厚待我的生命;如果是贫贱忧戚,这将是上天为了要器重我,才要我遭受这些的。这就是孟子所说的“天降大任”了。
活着,是我顺应天地的事。死亡,是我因顺应天地而得到安宁的事。
在生时我已经做到了顺应天地之事,死亡,又有何畏惧呢?
后记:翻译古文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读到它,理解是一回事,真的形成文字,就很辛苦了。相信很多人已经对这篇文章做过解释和翻译。我在这里只是考验一下自己,能否把这样的文章给梳理通顺了。至少现在说来,整个翻译的过程也是我重新学习的过程,对许多的文字的看法也在发生着改变。希望看到这篇文字的人可以多多提供些意见。
这里加入了许多我的理解,都是分段表述的,不能当作是张载的意思。只能说是我理解的张载的意思。
至于翻译的部分是否传达了原文的意思,我想这肯定是不能完全传达的,因为语言在翻译的过程中,总会发生些改变。
附《西铭》全文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唯孝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颖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