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心灵絮语 |
做这样的梦,已经不是一次。真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自己对九七年的那次手术,一直心有余悸。
那次手术,是因为我的左膝关节处长了一颗骨瘤。因为是瘤,而且一直没有什么感觉,几乎是一夜之间唤醒了记忆似的,说疼,一下子就疼得下不了楼。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让我出去,却单独把我老公叫了进去,那种神秘,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晚上,老公一直在打电话,好不容易才托人找好了骨科的副主任医师,让他给我主刀。
手术那天,本来我是可以走路的,可是,护士让我必须脱掉外面所有的衣服,只留下贴身的内衣,然后躺在了车上,用一条厚厚的棉被,把我从头至脚捂了个严严实实。闷在被子里,被子上刺鼻的味道熏得我透不过气来。我的心里象揣了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听着老公不停地说着“慢点,慢点”,我的心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车子进了手术室,老公的脚步声被挡在了外面,我的心又狂跳了起来。忽然间,被子被掀开了,我的眼前是一道白光,刺得我的眼睛无法睁开。我仰天躺着,但我感觉到了四面雪白的墙和窗户里射进来的耀眼的阳光。两个女护士过来,手里拿着酒精、棉棒、剃须刀。其中一个斩钉截铁地说:“把衣服全脱掉”,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怎么也打不开内衣上的纽扣。主刀大夫走过来说:“不用,把裤腿卷到大腿上就行”,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定了一下神,坐起来,把裤腿卷了上来。那两个护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忽然感觉到自己非常羞怯和难堪,好象在大庭广众被别人剥光了衣服似的。
那两个护士开始给我的左腿消毒,棉棒冰冷地碰撞着皮肤,剃须刀在腿上扫过,就如同收割机在成熟的麦地里穿扬。医生在旁边准备着器械,发出了叮叮铛铛的响声。护士把我的左腿,用酒精棉棒擦拭了好几遍,我想我的腿一定象刮尽了毛的猪皮一样,雪白而细腻。消毒完毕,护士走了。医生还在忙碌着,主刀大夫不停地向助手交代着什么,因为离得远,也因为他们的声音很轻,我努力地想听清楚,可是没有一句能钻进耳膜。时值十月下旬,我穿着一层单衣躺在车上,被子早不知掀在了什么地方,我感到阵阵寒气,从脚跟一直窜到了头顶。
终于上了手术台,医生戴着硕大的口罩,只留着一双眼睛。他一边看着我的X光片,一边在我的腿上寻找着病灶的准确位置,然后在病灶的周围用笔画了个圈。随即将消毒布盖在我的胸部以下。亲切地对我说:“做两个深呼吸,放松,不要紧张,我们开始麻醉”。麻醉师将针头刺进了我的腿骨深处,一阵疼痛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咬紧了牙关,头上很快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紧接着,主刀大夫说:“我试一下麻醉”,话音刚落,又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我叫喊了一声“疼”,可刀子已经划开了我细嫩的皮肤。我的手在空中扬了扬,一个助手迅速地把我的手绑在了手术台的两侧,我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我的大脑异常清晰。我清楚地感觉到那撕开的两片肉,被医生用镊子卡住,使劲地往两边拽着。没有了疼痛,我睁开了眼睛。一个助手说:“用锯吗?”,主刀大夫摇了一下头,说:“凿子、锤子”。在主刀大夫的敲打中,我的左腿不停地上下抖动着,有一双粗大的手将我的腿固定在了手术台上。时间好象停止了脚步,我听着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好象在原始的森林里伐木一样。手术室里弥漫着一种安静的气息,我似乎听到了窗外鸟儿的叫声。
一个小时以后,那颗骨瘤被大夫取了下来。大夫把它送到我眼前,让我仔细端详,象一个大拇指似的骨头,光滑而白净,上面还粘着血丝。大夫一边缝合伤口,一边安慰我:“不用担心,我给你缝得密一些,疤痕不会明显的。也不是癌,放心养伤吧。”
被推回病房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是从阴间走回了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委屈。
半个月后拆了线,腿上留下了一条像蚯蚓一样的暗红色的疤痕。但腿一直不能落地,拄了三个月的拐杖,我才能自如地行走,也才恢复了我原来的自信。
可手术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会做噩梦,多次梦到自己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疤痕不再醒目,这场惊悸才逐渐退化。
事过境迁,已经九年了。可是,昨天晚上,它又无故地重复在我的梦境中,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忐忑不安,我打开了电脑,和网上的一个挚友,说了这个梦。她亲切地安慰我:“不要紧,可能你又发福了”。可我一直不能释怀。
其实,我们每个人,每天都生活在案板上,过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只不过,有的能反抗,有的不能反抗;有的会反抗,有的只好任其宰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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