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宇昕

1

最近一直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折腾一整晚，第二天就只能戴着一副熊猫眼镜去学校了。

妈妈给我买了些安神补脑的药，可是吃完之后，还是不起作用。我常常半夜起来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空发呆，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一百颗星……三百颗星……结果越数越精神，比喝咖啡还管用。

记得奶奶说，困了就数数小绵羊。好吧，那就信奶奶一次吧。一只小绵羊，两只小绵羊，三只小绵羊……数啊数啊，没过多久，就看见眼前有数百只小绵羊在奔跑，然后就睡着了。

梦里，我梦见奶奶背着我漫步在长满了大片蒲公英的田野里，风吹来。蒲公英随着风飘散到各个地方，有的盘旋在空中，一圈一圈，像是一场好看的舞蹈。

以后的日子，只要我睡不着，我都会数小绵羊，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梦中，奶奶带着我去村子后面的小山上采蘑菇，奶奶冲着我笑，嘴里剩下的仅有的几颗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奶奶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可是每天晚上的梦让我感觉到，奶奶就在身边，只是一直在和我玩着躲猫猫。

于是，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就回到屋子，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我想奶奶一定就在外面。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鬼或者幽灵，我倒很希望奶奶能变成幽灵，回来看看我，我实在太想奶奶了。

就在我陷入沉沉的思考的时候，窗户被敲得阵阵作响。黑漆漆的窗户外面一时间闪烁着耀眼的光，当时的我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但是好奇心远远征服了我的恐惧感，我慢慢探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只见奶奶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骑在一把扫把上正向我招手呢！   

“来可，来可，我亲爱的小孙子。快打开窗户，和奶奶一起出去玩吧。”

我毫不犹豫地推开窗户，坐在奶奶的扫把上。我们经过一座座高楼，一盏盏路灯，一片片星星，不断往前飞，向高空飞。夏天的夜，凉凉的风从身边经过， 浑身的细胞都能感觉到阵阵的凉意。

“奶奶，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抱着奶奶的腰，生怕掉到地上摔成肉饼。

“去奶奶住的地方啊！那里可漂亮了。”奶奶转过头给我了一个微笑。

“奶奶住在那里呢？是不是爸爸经常说的那个被称作天堂的地方呢？”

奶奶神秘地笑了笑，“去了，就知道啦。”

2

穿过厚厚云层的时候，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身边的白云，软绵绵的，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咦，居然是甜甜的，比棉花糖好吃多了。

云层实在是太厚了，花了好长时间才穿过。可是云层之上的天空并不是我想象的样子，本来以为一切都是阳光一样的颜色，闪闪发亮的。可是眼前的一切让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天堂，倒像是地狱：周围黑漆漆，远处是若隐若现的火光，等靠近的时候才发现是一盏盏悬在半空的灯笼，红彤彤的两排大灯笼搭成的小路幽深地向远处伸展着，看不到尽头。

我有点害怕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奶……奶……”我的声音有点颤抖，“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我的小孙子，看到这两排红灯笼了吗？我们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就能到达我住的地方了。”

“可是……”我本想说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想有奶奶在，我没必要害怕的。于是，胆子就大了起来。小扫把左摇摇右晃晃，飞啊，飞啊……

突然，一群蝙蝠成群结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呀呀，老巫婆带来了一个小男孩啊……呀呀，好可爱的小男孩。”这群蝙蝠的声音很刺耳，好难听。

“你们这群讨厌的蝙蝠，快点走开。她是我奶奶，才不是什么巫婆呢！”一听到这群没礼貌的蝙蝠说我奶奶是巫婆，我就很生气。

蝙蝠落在白色的树上，倒挂着张望着我和奶奶，“哼，这么可爱的小男孩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

奶奶转过头，眼里含着泪，“乖孙子，不要理他们。我们走。”

当奶奶说到家的时候，扫把一下子变成芝麻大小，被奶奶放在自己的指甲盖里藏了起来。周围是白色的森林，树木上停着白色的鹦鹉，这让我想到了《白鹦鹉的森林》里面那个神奇的森林。也许这些树木中就有一棵是属于奶奶的树，树上停着许多白色的鹦鹉。

森林里有长着四条腿快步奔跑的小鱼，有没事就哈哈大笑的猫咪，有正在绣花的狐狸……当奶奶出现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匆忙地关上了家门。“巫婆来啦，巫婆来啦。”

难道奶奶真的是巫婆吗？或者说是巫婆变成了奶奶的样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关在一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屋子里仅有一盏红灯笼。那忽明忽暗的光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做一个可怕的梦。奶奶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小黑屋子里，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

3

    “奶奶，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我把门扣得阵阵作响。

门吱地一声打开了。根本不是刚才的奶奶，是一个披着满头白发，眼睛深陷，满口只剩下两颗大门牙露在嘴外面，像是随时准备吃掉我。破旧的衣服上有许多洞，和电视里的巫婆没什么区别。

“老巫婆，快放我出去……”虽然我的声音很大，可是心里却在发颤。不争气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孩子，别怕。我不会关你太长时间的。只要你答应留在我的巫婆小屋，我会给你烤面包吃，带你在空中自由地飞翔，还可以教你许多魔法，只要你答应我你不离开这里。”

我坚决不答应，奶奶就关了门出去了，不对，是老巫婆关了门出去了。

晚上，老巫婆给我送来许多好吃的，还有许多好玩的玩具。我没理她，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我一伸手把她腰间的钥匙拿了下来。当时，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过还好成功了。

拿到钥匙之后，我轻轻地打开了门，探出头朝外看了看，没有人。

我彻底打开门，朝着有灯笼的方向跑去。只要沿着那两排灯笼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家了。我跑啊跑啊，一盏盏灯笼落在了身后，还有那片白色的森林，白色的鹦鹉都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来可，来可，不要走啊。”老巫婆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回头一看。哇！老巫婆正骑着她的扫把追上来。

我加快了脚步，身上的汗水涔涔地流。可是，老巫婆已经追了上来，扫把在我面前一挡。“来可！你想去哪里？”她看来很生气，两颗大门牙凶狠地露在外面。

我被吓得嚎啕大哭，“我还以为你是奶奶呢！可是你不是，你就是一个大骗子，一个可恶的老巫婆。可恶……的老巫婆。”

没想到我的话一出，老巫婆就哭了。“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骗你的。可是在白色森林里，没有人愿意和我玩，他们都害怕我。本以为变成你奶奶的样子就可以让你留下来了。可是，我知道即使你留下来，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你的奶奶。我只是一个老巫婆。所以我才想把你关起来的。我只想找个人陪陪我，陪我说说话，陪我一起坐着扫把旅行。”

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老巫婆哭泣的样子像个孩子，我从来都不知道巫婆也会寂寞，在我的印象里，巫婆是无恶不作的。

老巫婆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灯笼由近及远一盏盏灭掉了，就好像是这眼泪把这些灯光扑灭了似的。

“我不愿意和巫婆整天在一起。”

“来——可——”老巫婆显得很伤心，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你走吧。我勉强你。”她的声音很微弱。

“呵呵，不过我愿意在空闲的时候，和巫婆偶尔在一起。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你要答应做我奶奶，要和奶奶一样，陪我采蘑菇，陪我放风筝……当然，我也会陪你玩的！”

“来可，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说我可以做你奶奶？真是太好了。”老巫婆激动地拉着我的手。

“嗯。”

“太好了。”老巫婆高兴地从指甲里拿出了扫把，带着我在白色森林里飞行。“没想到我老巫婆也有孙子了。我的孙子叫来可。以后，我这个老巫婆再也不会寂寞了，有孙子陪着我呢！”没想到“奶奶”这么开心。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奶奶的陪伴，现在认了一个巫婆当奶奶，这感觉真不错。我趴在“奶奶”的后背上，沉浸在“奶奶”的温暖中。

扫把飞过的地方，熄灭的灯笼又一次亮了起来，一盏接着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