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

“你要去哪边？”

孙二说完，蹲下身，随手捡起路边一颗很没有特点的石头，看了看，仿佛那刻，那颗普通毫无特别的石头就成了自己一般，极其平凡，极其平庸，极其得不到世人的目光。

它滚在路上，谁也不会注意，如果绊到路人只能招来路骂，恨一点的人会把它踢走作为报复，谁也不会喜欢着路上的这块石头，谁也不会把它捡起来，仔细看它然后喜欢它，接着把它拿回家，洗干净，摆出来，天天对着它。

因为这是石头的命，如果石头里面是一块玉，那也只能等人看到它，切开它。

可惜这不是一块藏玉之石。

这还是一块普普通通庸俗，粗俗，连媚俗都算不上的一块破石头。

 

所以平凡的孙二现在捡起了它。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安定桥上第一次见到芙蓉的情形，如果不是他，可能也会是另外一个人。他越看心越纠结，越看越觉得自己窝囊的像一个被放了很久了葫芦瓢一样暗黄，他看着那颗石头仿佛看到了自己，他太憎恨自己了，于是石头没有逃过卑贱的命运让他扔了。

一团灰，孙二看在眼里，觉得连这团灰都那么的卑微渺小，转瞬即失，不成气候，惹不起沙尘暴。

 

芙蓉没有说话，依然流着眼泪，断断续续的呜咽几声，她时不时瞧瞧孙儿那张好像被埋在一顿屎里面还要难看的脸，越哭越大声。

“你不说，那你就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芙蓉听了就是哭，哭的鼻涕留下来，滴在自己的衣裳，孙二斜着眼看着，继续摆出一副窝囊样。斜着眼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吞下一口气，表情极为难看，极度不和谐。就像吞下了一口屁。

 

突然。

电光火石，乌云密布，闪电交加，天上放了很多个霹雳混沌屁。

反正那天一切可以用来描述天气恶劣的词句大宋靠南面的百姓都用上了。

那天，无论如何，大家都一致认为龙王得了脑血栓，如果不是脑血栓就是羊癫疯发作，就像隔壁二虎家的那只公羊一样不断的用自己撞墙一样没有道理。

它那个时候莫非想要个自由？

 

其实我们说，芙蓉不是谁，就是一个美人而已。

美人自古都受到很大的压迫，不是哪天被街上这个小流氓摸了下屁股，就是被那个大流氓抢占了民女，反正那会，大宋和以前一样，治安不是非常好。

美人受人关注是时代留下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大家都觉得欣赏美是一种享受，而不是一种罪过，于是这个理由到流氓这边就成了触碰美是一种享受而不是一种罪过，因为大部分流氓分不清欣赏只需要用眼睛和心灵，而不是用手和鸡鸡。

而我们有时候也不能理解，流氓和不流氓的人区别只在于前者把这个想法做了出来，而后者把这个想法压了进去。

 

那天走在街上，天降起鸡蛋般的大雨，弄得路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全成湿漉漉的人，湿漉漉的人总是比干巴巴的人要动人要好看，于是那天，全城的流氓们都出动了看动人的人，因为都想触碰如此动人的人。于是很多美人都遭了湿漉漉的劫难，还有很多人报了点，惊动了当地的执法部门-衙门，但是大雨很大，不仅把河里的水冲混了，最后连衙门的人的脑袋都冲混了。

 

于是当一队队的衙役都跑出来抓那些动了动人的人的人，后来发雨实在太大了，很多东西用他们弱小的心灵已经压不住了，于是人们都疯了，加上大雨激发了人民心中对暴力的渴望，这种暴力由雨水引发，冲心而起，最后脑子开始无法控制肢体行动，所以人就开始乱动。

慢慢就变成了动乱。

 

动乱的时候天还是不断的下雨，冲刷着这座城池，冲刷着大宋南面的臣民，人民在一开始还为了这场雨感到不满，因为衣服顷刻湿了贴在身上好像被糊上一层浆糊很难受，走在街上看猴的人看到顷刻猴子就不见了很扫兴，本来在荷塘边野合的男女被刹那而至的雨水惊断了扰了兴致，走在房屋上偷姑娘内衣的矛头小伙子拿着那些衣服都闻不出味了无法再达到高潮。

所以人疯的原因都很正常，都是这场雨。

但是雨还是不停，一直不停，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可想而之，龙王脑血栓已经到了晚期，基本就可以换届了。

 

这是一个暴力的时代，因为暴力从来都不曾远离我们而去，它躲在温柔乡中，只要惊醒，便一击中你要害，等你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早已被它吞吃，只等哪天，你突然醒悟，那时早已罪孽缠身，你想逃，你逃不了，因为你在心外，无处可逃。

 

话说衙门的衙役都被水冲了混了神智，看到男的都觉得是流氓于是就胡乱一顿乱砍，看到女人都觉得是自己老婆就一顿乱摸，于是间，在空间交错中，衙役们就扮演着双重的人格。

霎时间，人已经分不清那哪些是水那些是血，因为血流成河，那天孙二站在这座城的至高点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说：那日，水从天上落下来的时候很纯净，一到地上，都成了血。

 

那场雨下了很久，路上的人死了很多，很多的还有那些美人的哭声和被人撕裂衣服的声音，还有很多人的呼喊，其中有男人动物性的叫喊还有女人绝望的挣扎，雨没有理会，因为龙王得了脑血栓，我知道那个时候它已经失控，他可能已经死去，因为他无法停止。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因为就在这场雨中，这座城发生了以上这些事情。

但是时间又仿佛过的很慢，因为在这场雨中，芙蓉和孙二的距离还在彼此的事先范围内，而且，那天，下了如此大的雨。

 

雨一直下，龙王的脑血栓一直发作，所以隔壁二虎家的公羊一直用自己的脑袋撞墙。

它莫非真的要是个自由。

 

芙蓉渐渐深去的背景模糊了孙二自己看不到的脸，他恨么？我不知道，他爱么？我依然不知道，因为孙二已死，最后我没有得到故事的结局，也许孙二的结局就是如此，很多人了为了一个开始开始了一个故事，谁知道故事开始的时候，结局其实已经跟在了后头，因为没有结局，结局只是人对自己的一个最能接受的安慰。

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有开始，没有结局。有人在意结局也有人在意开头，究竟哪个更加重要一点，出彩一点，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一直一来，故事都是这样的，一个开头，一个结束，然后是一个可有可无，却一直不能消失的过程。

有时候，过程是一种悲哀，因为故事的过程是总是被开始左右，又为结局奠定，它一直不能随自己的控制，就算控制也是当下的自我发挥，因为无论如何，故事都有一个结局，过程一直都是乱七八糟的乱写，就像一个要死的人，过的好过的坏，是好人还是坏人，最后故事让他死他还是得死，他在中途想改变结尾，但是往往改变不了，就算他多么想，多么努力都敌不过最后的一笔。

故事的悲哀也就是故事中途的悲哀，就像紫霞仙子说，她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尾。

但是她没有提过程，因她已经忘了过程，因为她的过程太美，却没有意义。因为结局这样，所以过程太是悲哀。

 

突然，雨停了，孙二却再也看不到芙蓉远去的身影。

龙王死了。

隔壁家二虎家的公羊撞断了犄角，那堵墙在没有被它撞倒的时候就已经被大雨冲倒压死了那头公羊。

原来它要的真的是自由。

 

清空万里，月光塞进这座被冲洗干净的城中，地上的鲜血不见了，被撕裂的衣服碎片不见了，没有呼喊声，只有残留在世间的雨水顺着瓦砾静静滴进水缸的滴答声。

每条街上都像打过石蜡一样发亮，被映上一轮轮的满月。

仿佛地上变成了夜空一般美丽闪烁。

只有一种无法说出口来的落寞和空寂。

 

就像那个晚上，那轮新月龇牙咧嘴的挂在天上，安定桥边的石栏上站着这样的一个女子。

一个叫孙二的人走到九丈之处，喊了一句，因为那句话，改变了他的一生。

 

 

至于标致，他最后跟着那只猫走了，走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下雨的前一天，晚上，那只猫说，明天这座城要出事，标致叫了一个晚上，可惜的是孙二听不懂。

 

最后还有人说，孙二没死。

我觉得荒谬。

因为孙二应该从来都没想过要死。

至于那句改变了孙二一生的话，我想应该不会太过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