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戏唱到全国人民都知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妈妈从来没有因为我有了一点知名度,而对我另眼相待。在她的眼里,我就是她的女儿,不太听话的女儿,让她操心的女儿。演戏,没有听到妈妈说我好,总是说谁谁这点比你好,谁谁那点比你强。唱歌,没有听到妈妈说好听,总是说这点不如谁,那点不如谁。
1993年10月,著名音乐家时白林先生的作品音乐会在合肥举行,我演唱了时老先生的得意作品《孟姜女》。妈妈亲眼看见观众疯狂的把我的演出服都扯烂了,每唱一句,掌声雷鸣。说实话,好多人都被这情景感动了,作为戏剧演员,在这样的年代,能有这样的成绩,是不多见的。演出结束,很多同行姐妹,都来祝贺。
这是我从艺以来,母亲给我的最高评价。
记得有那么两次,我妈看过演出后,很不开心,晚上,悄悄的跟我说:“小琼,我看你还是别干这个了。”
“为什么?”我不解。
“我看你唱戏恐怕是没有什么出息哟。”
“妈,你怎么这样说啊?”我不高兴了。
“我怎么说,我说的是实话。”妈妈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声细语了:“你看你,啊,笑也不象笑,哭也不象哭,装摸做样,还假假嘻嘻的,你请我来看戏,就看这么个东西,真丢人,早知道你唱到今天就唱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让你回家干别的呢?”妈越说越火,越说越来气,恨不的揍我,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我,一下子像泻气的皮球,蔫在那里。
在母亲面前,要想听到表扬的话,那是难上加难,她不是挑你这不是,就是嫌你那不好。但是对同学,她倒是不吝啬,看见电视里马兰、杨俊、袁玫、亚亚她们的表演,哎呀,那个高兴,笑眯眯的从头看到尾,全不管我心里酸酸的滋味,还经常给予准确到位的评价,令我无可奈何。
大约是1984年,我二十岁出头,被选为安徽省政协常委,是全省最小的政协常委。这在家乡繁昌县影响非常大,那个时候,县里有这样机会的人并不多,所以父母的很多同事看见报纸上这个消息都很兴奋。过年我回家,每个看见爸爸妈妈的人都特别羡慕的夸奖我,爸爸还满脸自豪,我妈全没有感觉似的,依旧不屑的表情说:“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唱戏吗?”也有阿姨说:“哎呀,唱戏?你能唱成这样啊?有这么出息的女儿,你心里还不跟吃了蜜似的啊。”
“哎哟,她们也就是赶上时候好了,要是过去,唱戏?哪个瞧得起呀?”妈妈说。
这就是我的妈妈,从没有给过我一句赞扬的话。究竟是她不想看见我因为有了名气而狂妄,还是我真的始终没有达到妈妈想要的出色?到今天我也不明白。
我到北京工作,父母并不是十分的情愿,他们更愿意我留在合肥,他们喜欢合肥的生活环境,小巧,方便,利于居住。
我没有按照妈妈的意愿留在安徽,好像我从来也没有按照妈妈的意愿去行事。我总是执意地由着自己的性子去闯,很多时候,被撞的头破血流,也依然疯狂的朝前走,不肯回头。
刚到北京,一切从头来,对于一个曾经取得过成绩的演员来说是不容易的。
简陋的锅炉房,是我的栖身之处。没有同事做伴,没有朋友关心,没有亲戚来往。孤独的我,在北京城飘荡。
1993年春节,爸爸妈妈再次来京,情景与往日无法相比。尽管,我们彼此都做好了一切准备,让辛酸留在心底,把笑容写在脸上。可是,好几次,我还是窥到妈妈在偷偷落泪。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