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名人面对面』戏梦人生——金世杰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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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人生经历感观 |
他是演员,也是剧作家和导演,他的戏剧生涯,算得上是一部台湾“小剧场”运动的活历史,赖声川说“因为他的存在,让这个虽不丰足也不辽阔的世界,变得有重量与格调。”他就是台湾剧场界“瑰宝级”戏骨金世杰。在寒冷的12月的北京,观众们又可以到剧院感受到些许心灵的温暖,它来自于,一个老师,一个学生,一场有关死亡、爱情、生命的对话——《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终于得以和金老师在这部戏开演之前好好坐下来聊一聊,关于死亡、关于孤独、关于雅俗、关于戏剧和人生。采访中金老师透露了一个细节,他说自己在演这部戏之前都会有一个秘密仪式,那就是把他家孩子的照片偷偷从包里拿出来,不停地看着他们,对望中会产生一种能量,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活着真好,不能够失去他呀,这种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他就知道自己可以上台了,他即将要全心投入一个身患绝症的角色,他靠这些照片去贴近一个临终病人的心情,个中滋味或许只有了解了金老师更多的人生故事才能有更深的体会。
“孤独很重要”
许戈辉: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思考死亡这个概念的呢?
金世杰:我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坐在床上脚会有一点想收起来,因为不知道床下会跑出什么东西来。黑的、看不见的地方,会吓自己。我从很小就感觉到人会死,想到我真的会死掉,我最亲爱的人他们会死掉,会永远没有了,这对我来讲是太大了,太承受不起了,而且不甘愿,怎么可以这样子呢?这样活着多冤啊,才不可以呢,我不相信,拒绝相信。这个念头会如影随形,不会随着我长大而消失,可能在某些年之间不出现了,过一些时候就又出现了。
许戈辉:对您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呢?
金世杰:它使我思考,使我对这个世界更多愁善感,使我对人这个东西比较同情,使我对生命或者是对艺术还是会努力追求,因为我不甘心,生命不可以这样白白过去。它是一种很抽象的冲动,想去做一些事情、触摸一些东西,讲穿了它其实叫做爱,但是我不太喜欢用这个字眼。
其实在《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里面,老教授为什么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为什么没有去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玩点什么,而是给了他的学生,我一再琢磨这个事情,后来我终于懂了他在做什么。就像我刚才我讲的,他在爱,他伸出手,在这个世界的空气当中,想抓住些什么、想贡献些什么,想提供些什么,想感受些什么。他心爱的学生,心里有许多的空虚,他就想用爱紧紧拥抱他的学生。他们做的事情对我来说,其实说穿了就叫做拥抱,这是这出戏传达出的非常深刻的一些感受。我自己一路走来,从小就会和死亡这个主题一直有纠葛。
许戈辉:从小就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是吧?
金世杰:我从小就觉得,我爱自己,爱爸爸妈妈,不答应最亲的人离开,他们怎么可以死掉,那种不甘心失去心爱的东西的情感,成了我最大的动力,越在乎就越想钻研这个事情,我就找很多书来读,找很多朋友来聊,自己和自己惧怕的这种东西就有了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
许戈辉:您这么一说倒给我很大启发,童年时代小孩子如果缺少一些东西,比如说缺少安全感,或是缺少玩伴等等,有时候反倒会促成他日后在某一方面有所发展。
金世杰:我觉得我好在乎这种,我小时候曾经那么孤独,笨笨地在天空底下跟星星说话,跟小草说话,然后看着自己的影子,陪着自己走来走去。我觉得好得不得了,当时搞不好会顾影自怜,或者是很伤心地偷偷掉眼泪,或者是觉得我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这样过,真是可怜极了等等。长大以后就会了解,那些时刻真的好重要。
许戈辉:它给了你很大的空间去思考是吧?
金世杰:缺少很重要,孤独很重要。我在学校也教艺术、教戏剧,和学生在一起,我有时会觉得在他们身上找不到那种感觉,就是生命是沉重的,是痛的,爱是很难的,我在他们身上读不到,我觉得他们真的不够孤独。年轻的时候经历孤独我觉得好重要,你一个人来这个世界,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一个人承担你活着这件事情。我跟学生们谈事情,觉得他们好多观点,来来去去的,很丰富,但全都是别人给的,我看不见他们一点点自己的那种感觉。我心想你在哪里,我很希望在学生身上读到一种很自我的品质,而不是抄袭大王,希望看到一个真实的灵魂站在我面前,他有不同于别人的颜色。
养猪的文艺青年
许戈辉:您大学的时候念的是农科畜牧专业,曾经养过一年半的猪,一个养猪的青年是如何闯入戏剧圈的呢?
金世杰:读农养猪是一个方式,是面对社会、家庭的一个方式,表示你看我没有辍学,我是继续在担任学生,这个社会觉得这个年纪,应该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其实我把这一步步的过程当做一个对社会的交代。我读书之余最快乐的事情是离开学校的书本,回到自己房间里去读自己想读的一些东西,跟艺术有关的东西,那些神学、心理学、哲学、文学,在我十几岁的时候读那些东西,是不亦快哉的事儿,我自己开学校,我是唯一的学生,非常饥饿,不停地想去读。
许戈辉:如果从现在的这个眼光来看,年轻时代的您还是一方面能够做到脚踏实地,我不放弃学业我还有一份工作,另一方面还能够坚持梦想,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励志故事。
金世杰:在台湾我学校一毕业就要去当兵,当完兵之后就开始了进入社会的第一步,我本来就预备到社会上去做我艺术家的美梦。提了个包包预备到北上到台北去打工,预备从最低阶层的劳工开始干起,预备自己在仓库里面写小说,开始走自己孤独的路。可是我跟爸爸说我要走了,那时候在老家,父母以为这个孩子翅膀长硬了,很伤心,爸爸还偷偷掉泪,我看到他们这样,就突然很难过,舍不得让老人家这么伤心,就把包包一放,说我不走了,于是花了一年半做我最该做的,他们认为我该做的事情,就是在农场养猪。我做的简单的妥协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一个叛逆的孩子,但我心里并没有让步,所以一年半之后,我觉得差不多了,我又把行囊背起来,到了台北。
许戈辉:您是1978年成立兰陵剧社,从成立到解散有十多个年头,在这个过程中经历过艰难和妥协吗?
金世杰:那还好,艺术界的事情我们可以咬着牙干,能赚点钱就赚点钱,赚不到钱就挨饿,我也不在乎。作品这件事情,我看得比较神圣一点。那个东西比较不需要妥协,所谓妥协就是,我们发现最近剧团收入很紧了,那我们下一出戏,不要搞得太残酷,免得太过于曲高和寡,票房上太惨淡,肚子太饿。那个东西也不叫妥协,因为艺术这张牌本来就是选择范围很宽的,有许多牌可以出,不是只有一种,有冷的、有暖的、有各种不同颜色的,很多牌可以出。
生命的翻盘
许戈辉:兰陵剧社后来为什么会解散呢?
金世杰:那时就觉得再做可能就有点重复我自己了,我想要生命整个翻盘,想看看另外一个我会从哪里跑出来。剧团停了以后,我就做了一些我之前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说懒惰、撒野,我去旅行,离家出去走走,思想也渐渐开始有了一些变化,那个变化是对熟悉的“俗”这个字产生了一些兴趣,换句话说我以前太清高,太艺术家了,太反社会了。我开始对“俗”这个字有兴趣,也渐渐对于婚姻,对于成家立业的认识略有调整。
许戈辉:这个变化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金世杰:以前我总是在和生命对抗,和社会对抗,但我渐渐发现,自己就像是一片叶子,从树枝上飘下来的时候发现,哎呀,原来我真的只是大自然当中一片简单的叶子。有了这个念头我就一步一步放松了。以前我跟自己开很多辩论会,我要成家吗,我要有个永恒的爱的对象吗?四十多岁的时候,这些想法慢慢出来了以后啊,我就开始自然地觉得,我既然是大自然当中一环,我就不要再开会了。当我对一个女生有爱恋的时候,我就自然地扑身而去,当我们开花、结果,就让它自然发生。所以在我50多岁之后,我终于有一天跟我老婆牵着手结了婚,这是花了很长的步数慢慢走到的。
凤凰卫视中文台《名人面对面——金世杰专访》:
12月8日(周日)20:30首播
12月9日(周一)13:25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