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是龙龙生日，20岁，从此，他不再拥有十几岁。连他都感叹时光飞逝，如果是这样，他娘和俺更会觉得光阴似箭，毕竟孩子关于时间流逝的感受远远低于父母。一天快要尽了，翻开久久不曾打开的相册，翻拍了这张照片，贴在这里。这是龙龙5岁的时候，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像猫一样没啥分量。

　　凌晨时分，龙龙的摄影老师忽然要看《阳光烂灿的日子》，龙龙帮老师找到，自己先看了一宿。姜文这电影，超长，两个小时，估计看完了得3点多了。但龙龙早晨起得不晚，他娘带趴趴去上视唱练耳课，俺躺在床上整理周二讲课用的幻灯片，他便自己去姥姥姥爷那儿帮着做中午饭了。这孩子让俺比较满意的是，他不像大多数同龄孩子那样，对体力劳动充满仇恨，相反他的动手能力远远超过他的分数，他倒是对内地特有的脑力训练充满仇恨，而且是苦大仇深。

　　还好，等熬出高校大门，拼的只是劳动态度和人际技巧，从那时开始，状元榜眼探花就该倒霉了。同理，俺非常希望趴趴将来能在一所好学校排在中下等，中上等以上的学生不会有大出息，除非一辈子生活在大学或科学院里。俺希望她能用更多的时间学习家政、尊老爱幼、了解社会上，只用一小部分精力去应付那些可笑的课堂学习。让俺十分不安的是，趴趴似乎注定了会做上等生，果真如此的话，她就只好一辈子在学校里教书或在科学院里搞研究了。

　　11点45分，龙龙打电话，说饭做好了，让俺来姥姥姥爷那里喝酒。姥爷是上海松江的上等裁缝，早年住在中南海里给毛主席和彭真书记做衣服，后来有同事乱跑乱闹，冲撞了毛主席，裁缝们统统被赶出中南海，姥爷住进段琪瑞亲戚家的一个小四合院，但认为一个裁缝，不可以独占这个院子，于是选择了最差的两间东房，一共21平米，在这里养大了4个儿女和3个孙女孙子，那美丽的小四合院也被陆续搬进来的街坊四邻搞成了拥堵的小杂院。所以，俺们一有了自己的房子，便把80岁高龄的姥姥姥爷接到身边，在隔壁楼租了1个带小院儿的两居室，名曰照顾老人，其实是80多岁的姥姥经常负重爬上俺们的6层楼，送来她做的好东西。俺因为忙，咫尺之路，却是一两月才能过去看一看。今天是龙龙生日，到那边吃个便饭，借机去坐坐。

　　一路上，玉兰将谢，桃花正艳，只因少一场春雨，天空中总觉得盈满尘埃，其实天是湛蓝的。

　　趴趴下课了，跟妈妈早到了姥姥家，正跟龙龙一起看小鸡。前年俺买了3只小鸡、2只小鸭，1只小鹅，养得半大不小，送到姥姥这儿，姥姥在院子里扎好铁丝笼，哪想到3只黄鼠狼顶上诸葛亮，它们竟向地下挖出通道，吃了姥姥和趴趴的这些宝贝儿，姥姥气得躺在床上好久不愿意起来。两年过去，姥姥又下决心培养一批新鸡，趴趴趴在盒子边，一声不响地一直看着姥姥的这批新学员。

　　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龙龙不解地问俺，爹地小时候在空军大院，真的跟姜文拍的那个陆军大院一样吗？嘿嘿，这还真不是假话，除了空军和陆军的裤子不一样，其他简直一模一样。王朔写《动物凶猛》，出文集时是俺做的校对，所以看得特仔细，小说里的坏小子在东四五条打架，俺家就在七条，七条东口是中央军委空后的地盘，对面就是北京军区总医院，估计朔爷曾在那里住过。至于姜大爷，他爹是广西陆军，后来才调进北京的。不管哪个系统的，当年军队大院的孩子，都有一点优越感，比今天千万富翁富婆子弟的优越感强多了，觉得没有俺们妈咪爹地的镇着，苏修美帝蒋匪就得打过来。龙龙想了想，觉得那时候生活可能是苦点儿，但不用在学校里受老师迫害，所以还是那时候好。姥爷听了，喝着酒，讲起来了食品供给制，龙龙听了觉得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旧社会吗！倒也是，新旧社会除了一个和平一个不和平，其他的差不了多少，都是有钱有势的摧残没钱没势的，没钱没势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去上访还得被北大法学教授定性为习惯性偏执，都没人迫害你了，还老去信访办纠缠。

　　吃完午饭，趴趴跟妈妈回家睡午觉，俺回家准备下周二讲国际新闻节目的幻灯片和视频片断，龙龙开上俺的车，径直奔向4S店，上今年的保险，清洗散热器，给四个轮胎打气，再路过验车场看看今天能否验尾气。俺在床上工作，望窗外，春光来了，但不明媚，似有许多尘土在清明的天上。

　　生活是平淡的，日子飞逝了，但总是有一点点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