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木辛激动得过分了,他一口喝完瓶中的啤酒,然后把瓶子使劲地往水泥地上狠命地砸下去,粉碎的玻璃滑了一地。小H比较理智,他怕木辛发疯,于是抱住他说：“木辛,别这样,你太激动了。看,你把瓶子摔在地上多不好!” “我管它个屁!我们活得太累了,我们活得太狼狈了!” “不,你很优秀!象你有这样的经历,能够有现在的表现,已经很出色了!在我的心目中,你非常坚强,非常了不起。你使我感受到湖南人执着的奋斗精神,虽然你以前很孤独、内向、胆小,但是,正是你自己想到了要改变自己。现在,你正在成功地改变着自己，你会成功的。”这一切,我这两年来一直在观察,在留心,你的变化太大了。“你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的,努力吧,前途是光明的！奋斗吧,成功属于你！”

    木辛发觉自己激动得热泪盈眶,而且全身都在颤抖。他抓住小H的手说:“你不愧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朋友、知音。能够得到你的理解,我真的非常高兴。更何况,你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我今后即使没有成功,也会非常感激你的,会永远记住你小H的。他妈的,我偏偏要跟这可恨的命运斗争到底,直最到一刻！ ”

    第二天中午,对于那一个一直以来不知如何下手的问题,木辛灵机一动,想到了电话。 既然当着Y小姐的面,想说的有些话不敢启齿,那么就在电话里讲。这样,即使对方发怒,也不致于感到难堪。

    他来到辅导员的办公室,准备打电话。一进门,他就发现有个女生在打电话,还有一个男同学在看报纸。这个女同学会很快离去的,而这个男同学就不一定了。所以,必须想个办法来把他支开。他知道这个同学很爱踢足球,有一股很大的瘾 ,就象抽烟特别厉害的人一样,一提起烟就想抽。于是,木辛拍拍这个同学的肩膀说：“喂,下面是计算机系跟数学系的足球赛呢,别人都去了,你怎么还不去？”“是吗？,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今天上午才通知下来的,刚开始十分钟”楼底下球场上的确在比赛,只是不是系与系之间的比赛。

    木辛显然是骗了这个同学一回。

    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把门关紧。然后清了清嗓子,端在凳子上,拿起话筒,拔了3662的内线电话,忙音。又拨,结果通了。“喂,您找谁 ？”“我找——这个.”他正要说Y小姐的名字,突然想到不能打这个电话,要不然被她的同学知道有男学生找他。而且,她在这个电话里还可能很不好意思,不利于首次交流。他断然地挂断。于是拔3672,这是靠近女生宿舍的电话。电话很快通了,木辛要求对方把Y小姐叫下来,木辛从电话里听到这个女生“嘣嘣”跑过去叫Y小姐的甜美的女中音。

   男生下楼的声音,很粗,很重。

   Y小姐下楼的声音,很轻,很细。

    他的心要蹦出来了,他感到人生最严峻的考验时刻要来临了。他想到了好各种可能的结局,或者是Y小姐通情理的回答,或者是她的严辞拒绝，或者是……

   “喂,您好。请问是哪一位？”

   “喂,您好。 很高兴能听到您美丽的声音,我这样冒然打扰你,不会介意吧？”

   “哪里会呢？”女孩子都喜欢用否定形式或反问方式。

   “我姓罗,我这个人很古板,思想很保守,老以过去的眼光看待新生事物。”

   “你太有意思了,还有呢？”Y小姐的笑声很脆,很甜。这好象是木辛第一次主动给女孩子打电话,第一次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在电话里这么甜美。木辛记得上次他的中学女同学从计算机打电话给他,他并没有感到她的声音有什么特别。而这次Y小姐给他的感觉真是如仙女下凡。

   “我是单名。兰,兰花的兰,不知道你这位小姐能否闻到兰花的香味？”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我不知所云哪 。”

   “我这个人比较害羞,我不敢当面对人说话,因为我怕当面说错话,别人会嘲笑我,指责我,你不会吧？”

   “怎么会呢？而且你根本就没有说错什么呀。”

   “我早就知道你的芳名,我这个人太渺小,在外面没有名声,所以Y小姐肯定是不知道的。”

   “我听说物理系有个木辛,是很有名气的,学习成绩不错,而且多才多艺，你的名字怎么跟一个法国著名作家的名字一模一样？”

   “谢谢你夸奖，我的笔名的确是罗曼·木辛的木辛。但我可是才疏学浅，比法国木辛差远了。能与Y小姐你谈话,交朋友,我深感荣辛,我们可以交朋友吗？”

   “当然可以,没的说。”

   “那好,今天就谈到这里。再见！”

   “再见！”

     木辛听到对方放下话筒才放下电话，这是一种礼貌。他踌躇满志地微笑着,口中欢快地叫道“太妙了，太幸福了！”

    第二天,木辛在教学楼远远地看见Y小姐,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竟不敢走过去与她交谈。她已经感觉到他很想接近她,但又很胆怯。看来,木辛仍然是一个自卑的人,他可能认为自己又黑又小的形象,即使Y小姐接受,但别人不会接受。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走过去与她说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带着十分忧郁又十分难舍的心情看着她在面前走过,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顿时,他觉得好象失去了一样大自然最浪漫的馈赠。

晚上,他坐在后排,她坐在前排。两人心心相通,可是,木辛没有胆量坐在她的身边。他很想,但是不敢。也许,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份狗胆,没有这份色胆。又是一个一无所得的晚上。

    世上有两种男人,一种比较优秀的男人,有智慧有知识有道德,但他们受道德约束太多,自我克制太多,所以做人不豪放,找女朋友不大胆,所以,这类人一般没有十分漂亮的女朋友。而一般什么都不怕的男人,胆子大的男人,往往能找到特别漂亮的女朋友。

    木辛既不想做前一种人,又不想做后一种人。他希望鱼和熊掌兼得,既想做一个优秀的男人,又想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他发现自己缺乏的是胆量,在情场上总是潇洒不起来。汪国真的诗说得好：欲想潇洒,偏难潇洒。

    木辛用奖学金买了一套新衣服穿上,上面是一件灰色夹克衫,下面是一件时髦的裤子。这样奢侈的目的在于武装自己的形象。不过,他的外观设计有点过份,给人的感觉是太注重形式。其实,有些好的女孩子不一定看重男孩子的这些东西,关键是看他有没有内涵,有没有创业的决心、恒心和成功的可能。

    星期六晚上,在一个人很少的教室里,木辛坐在离Y小姐只有三排的位子上。他除了看书以外,更多的就是想,如何在今天晚上有突破性进展。

    星期六晚上,自习的人本来就很少。到了九点钟,剩下的人几乎只有木辛和Y小姐。

教室里的灯光特别明亮辉煌,置身这样的灯光下,而且只有两个人,木辛和Y小姐发觉自己怦然心动。但是,他们竟然象陌路人,久久没有缩短彼此的距离。

    他想,为什么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他竟然象做贼似地,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心理障碍。

    以前,他以为仅仅是胆量问题,但是,他现在感觉不完全是这样的。自从张一介绍自己与师姐相识之后,木辛与师姐相处得很好。师姐是一个聪颖、文雅的女孩子。按理来说,木辛在师姐面前,应该十分拘谨,可是木辛发觉,自己与师姐相处得是那么自然,那么从容。木辛纯粹是把师姐看作自己的一个女性朋友，女性朋友与女朋友是不同的。另外,木辛与GOOD交往时,也没有特别别扭难堪的感觉。是因为这两个女孩子都已经有男朋友的缘故吗？木辛分析自己,认为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有一种不可告人的心理障碍。那就是,对于没有男朋友、外表漂亮、气质高雅的女孩,他就想追求她,想找她为女朋友,甚至有可能将她升格为妻子。可是,他又觉得这有点卑鄙,而且害怕人家看出自己的这种心思。于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支配下,他感到灵魂受到压抑。表现为在他想追的女孩子面前害羞、胆怯、神经质。在不认识的女孩子面前,他也会受到这种矛盾心理的影响。所以他害怕与女孩子共处,害怕与她说话。

    实际上,在目前的情况下,木辛交谈比较多的只有两个女孩子,一个是GOOD,一个是师姐。

    木辛决心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晚上豁出去了。如果老是这样缠绵悱恻,即使女孩子十分喜欢他,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享受到爱情的甜蜜。如果这么一个难关都过不了,他今后又能做什么大事情呢?

    木辛急切地想实施他的计划。

    Y小姐早就注意到木辛的存在。她是从窗户玻璃上的反射知道的。而且木辛有一个特点,喜欢用钢笔在书桌上敲打,这种敲打蛮有节奏感的,所以,不用回头,即可发现木辛在不在。

    Y小姐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拿出书包,慢慢地把书和笔放进去。她这样做是有目的的,意在暗示后面的木辛，她要走了,如果木辛想与她同行的话,就赶快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木辛真不愧是一个心理学家,对Y小姐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他在Y小姐收拾好书包之前,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她尾随着Y小姐走在走廊的光滑地板上。他很激动,心在砰砰地跳着,与Y小姐保持着五步的距离。

    Y小姐走路很飘逸。

    路上没有别的人。初夏的夜晚凉爽宜人,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舞在路旁的阴影中,月亮挂在湛蓝的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晚风徐来,树枝摇弋,树影婆裟,别有一番情致。

木辛想起来,也是类似这样的一个夜晚,他与飘共同走完了脚下这段路。只是情调稍纵即逝,没有开花结果,爱情的光芒就象彗星一样刹那间划过他心灵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