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荒野开花、结果?
——潮州师范诗歌发展中的人和诗
作者:余辜
二零零一年,我作为一个缺乏理想与信仰的青年来到了潮州师范,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一个满身土气和稚气的山野村夫,更不知诗为何物。
我任潮师文学社编辑时,记得潮思文学社第一期刊物出版之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缺陷——纵观全刊,没有一首诗。于是,我对诗歌产生了敬仰之情。但是单纯靠潮师这一片缺氧的土壤根本就无法言诗,更不要说创作。后来,韩师的赵松元教授授我们古代文学史,在先秦的关雎伊人,秦汉的清泉明月,唐宋的春江残柳之中,潮师吹来了诗歌的春风。而潮师真正的诗歌始于《韩师八年诗歌选》之后,这一点我们无法否认,潮师的诗歌并非凭空出世。
受《韩师八年诗歌选》的影响,我才对诗歌有了一定量的认识。而当时01级中文班的梁彬已经开始尝试创作。这个体积厚实,而带有几分书生气的“老男人”开始幻想诗歌,就像他幻想女人一般,激情汹涌,诗情澎湃。梁彬作为潮师第一届大专班学生进校之后的第十六天,就迅速进入了人生主题,马上就有女生向他投怀送抱,因而,赢得了“杀手”的称号。他的诗歌也如此,在《八年诗歌选》之后,梁彬的诗作倍受赵老师称赞。
然而梁彬的诗作并不多,他的诗歌命运是短暂的。较好的也只有《致死去的白鸽》及《别》两首,但并不突出。《致死去的白鸽》明显是他个人思考的产物,诗作之中并没有高扬青春的理想主义,更没有纯真、博大、崇高的情感。在虚华与媚俗的充斥之下,现实与理想的冲突之中,诗人用“金子”、“密码”、“玫瑰”诠释青春的无奈。《别》一首,当时黄剑锋曾仰慕不已,而且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黄剑锋总能倒背如流,这一首体现着梁彬的古典情结,意象凄美缠绵,感情低调深沉。而这一首不难看出有些模仿郑愁予的痕迹,如“过客”、“达达的马蹄”都是郑愁予《错误》中的意象。然而梁彬写完这一首诗之后就再也没有写了,正像他诗里所说的:“走完这个冬季/我还能写些什么?”,他的进步如鹏鸟疾翔,而诗歌的历程却如北海道沼泽地的老鼠,春生冬逝。梁彬过早地结束了诗歌的创作,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对他而言也是现实的一种必然。
而我自己的创作几乎是与梁彬同时,但当时由于开始接触网络,面对各种诗歌的口号及流派,苦于找不到方向,前期只是停留在探索之中,作品大多只可自我玩赏而不可示众。后来自己受灵性诗歌的影响,在认为诗歌是一种宣泄与自慰的同时,发觉诗歌行为是性情所致。在潮师期间个人比较满意之作仅有三首:《两行》、《献诗》和《过路人》。《两行》可以说是我对灵性的初探,从农村走向城市,对我来说并不愉快,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我产生了种种困惑,但我想我骨子里依然埋着农村人的简单与纯朴,于是我在诗中写道:“在拥挤的大路上/我选择了登山”。也许这才是我的归宿,但诗歌毕竟太重,而我又太年轻,最后我仍在大路上行走,所以此诗不免有些轻狂,近于口号,而作为对诗歌创作的一种尝试,我想是有意义的。
由于我的一首《献诗》,有人说爱情是我诗歌创作的源泉,还有当初陈剑州在赵老师家的“酒会”上给我“情诗王子”的桂冠。记得有一次在傻正宿舍,突然间来了一个女生,傻正忙着介绍我,说我就是余辜,那位女生马上说她知道了,不就是“唯一的诗让唯一的人去读”的那个余辜嘛。但这一首毕竟是牵强了些,表达仍未能吐尽真言,而它的流传,也少不了一点吹捧的成份。
我自己一直只认为我只写过一首诗,那就是《过路人》,这一首写于二零零四年二月十四日。郑泽森在《韩山诗歌综论》中对这首诗的评价我认为较为中肯,他说:即使余辜再激愤或者宣泄,但我始终觉得像《过路人》这样的诗歌是他骨子里的东西。而这首诗写出一个多情、流浪的余辜。诗中写道:一个少女嫁人,“我”去乡,而“我”想知道她的消息。“我”为什么想知道她的消息,因为“我”去乡的孤独和无法割舍的思念。诗人将一直在去乡的路上,而思念将成为他的粮食。这首小诗,如几个跳动的钢琴键,留下了深远的余韵。”郑泽森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想对自己的诗再说些什么。
01级写诗的还有计算机专业的孙增淮。据说孙增淮的诗歌大多流进了女生宿舍,对于他的创作我无从知晓,只知道他是一个人物,或许说是一个写诗的人吧!
我想,现在潮师写诗的,一定会谈到02级中文专业的黄剑锋,一个来自河源的客家男子。此人有两长一短,两长为头发长,胡子长;一短就是身子短。我记得网上有一个朋友曾经说剑锋是天生的号召者,我觉得一点都没错,如果说01级的同仁让诗歌在潮师开花,那么黄剑锋便让诗歌在潮师结果。黄剑锋极少谈诗,然而许多时候他却打着诗歌的名义与别人称兄道弟,正是这一点才为他创办韩梦诗社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从文化的角度看,韩梦的诞生让潮师走向了文明,潮师的土壤从此便有了诗歌的气息。
在我见到过的诗人当中,黄剑锋可谓是一个最不纯粹的诗人。青年诗人白帆曾经这样评价黄剑锋:“无疑,黄剑锋是一个富有个性的青年新锐诗人,他以诗歌凸显真性情。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率真大胆、厚道张狂。”但是,我倒觉得他是以性情凸显诗歌,诗如其人,谈黄剑锋的诗歌,不如谈他的经历,但我无法将一个真实完整的黄剑锋拿来放在纸上,也只好就诗论人了。
读黄剑锋的诗有时候就感觉到是虎在啸,有时候却仿佛是猿在啼。傻正曾经写过一首题为《摸过铁轨爱过你》的诗,黄不服便来了一首《卧着铁轨爱着你》:“车轮哐哐,碾过铁轨/这火车载不下,我这惟一的乘客/就让我卧在这幸福的铁轨上/刻下你的声音/在血红的铁轨与字里行间/我看见自己鲜红的心仍在跳动……”似乎让人感到诗人的内心在颠动。像这样的诗歌还有许多,如他的《一千年》、《无题》等无一不大胆而直接,深切而强烈。但这些都并不能代表黄剑锋其人。
上面我之所以说黄剑锋是一个最不纯粹的诗人,是因为他的诗歌影射出了现实的种种。虽然在校园之中充满了希望,但是围墙之外却永远是纵欲的横流。黄剑锋也恨不得张开他布满极须的嘴巴大声叫道,生活原本如是。在《意料》中他写道:“这一顿我们吃了半首诗”,诗歌不能当饭吃,但是他实在是吃了,生活就是这样的现实。校园中的他,“随便地喝酒/随便地抽烟/随便地耍疯/随便地拉一个女人的小手/随便地跳舞/但没有随便乱来”(《一天的生活》)放纵自己,还随便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但没有随便乱来”,理直气壮。勾勒出了当代莘莘学子在压抑、苦闷中的挣扎生活状态。又如《车过莲花山隧道》写的是坐车穿过梅州莲花山隧道之时,无法找到理由与一少妇搭讪谈话,内心的冲动无法抑止而躁动不安,将在世俗中生活的“我”毫无保留地曝露出来,此便是黄剑锋真性情的表现。但是黄剑锋的诗歌往往由于叙事过重,缺乏深入挖掘,而削弱了诗歌的生命力。但作为一个诗社有创办人自有他独特的一面,他之所以成为诗人不在于诗,而在于诗行为。
与黄剑锋同级的黄顺佳,一个内向的小伙子,行为有些女性化。由于其沉默寡言,了解他的人并不多,而在当时我个人认为,不管从语言、技法、思想那个方面都比其它人成熟老道。如他的《哭出一把草》:“风的低呤在墓穴旁听惯了荒漠/一条毒蛇卷上大街时被当作/绳捆住了酒吧及其现代化”。用词大胆而自然,有洛夫的风范,意象新鲜而富有内涵,其诗作注重语言的外化和内化,往往让人拍手称绝。
黄顺佳的诗受海子的影响较大,比较注重文字的张力和情境的表达,也因为这样,我们却往往无法透析诗人的内心。
02级写诗的女生较多,有张婷婷、谢翠莲、龙春燕、郑春丽、朱秋桂、王先婷、黄颖、张佩芳等。但较为典型的要数王先婷了,我总说王先婷是个才女,但她却总说,自己宁为美女,也不为才女。我说她典型也并非因为其貌不扬,而是她的诗歌让人看不出是出自一个女人的笔下。她的第一首诗《狗圈·狗链·狗》尤为出色,她自己曾说:“作于大一第一学期,带领我走上诗歌领域的第一首诗,拙劣,却意义非凡。”这首诗戏剧性了勾勒出了三只狗的命运,从而反映了当时校园的生活的抑郁和无奈。“狗圈里有一群狗/都被套上了狗链”,如此形象的自喻恰好也给学校将了一军,此女实乃英雄。
此后,潮师诗坛上活跃的人物较多,根我了解较为出色的有温俊柠、许丹平、林泽阳、黄玲玲、许舜妍、赵悦容等等。我也不再一一叙述了,后来的自有后来者去说。
潮师的诗歌从空白到诞生,从诞生到成长,至今仍处于幼子状态,并未成型,更没有可以彰显的地方。我们如何在以后更长的日子克服困难,营造气氛,与外界交流,不断地给潮师校园诗歌注入新鲜的血液是尤其重要的。对诗歌而言,“执着”是最值得崇敬的品格,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寂寞时代,热爱诗歌的人们是一群灵魂的卫士,虽然在诗歌的长河里,绝不缺少我们这一代的溪流,但惟有执着,我们方能无愧于青春,无愧于这片多情的土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但愿,当春风吹绿了千里大地,秋风腾出了万里晴空,我们站在这里,我们仍能欣慰,我们从没放弃过对诗歌的执着。
余辜2006年5月28日于可乐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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