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传》,为了忘却的记念
■主笔温星 春城晚报·悦读周刊

《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朱安传》,作者:乔丽华
九州出版社,2017年12月第一版,定价48元
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纪念这个悲催的女人。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感慨总时时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
读到这样一个开头,想必几乎所有朋友都会立即明白,我是在拙劣地模仿鲁迅先生的名篇《为了忘却的记念》。但或许,你得很费劲地想想,甚至要耐心地把这篇文章读下去,才会恍悟:我尝试着去纪念的,是鲁迅先生的原配夫人。
是的,鲁迅先生的原配,朱安,一个几乎被文学史和广大读者完全遗忘的人——这冰冷无情的一句,似乎已足以描述她的人生。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朱安传》的出版,在许多人看来没什么价值。
朱安比鲁迅长两岁或三岁,1906年正式行礼过门时,已是28岁的老姑娘。彼时的鲁迅,已然接受大量西方思想,并正在日本留学。最是孝子的他,把这桩母亲一手包办的“封建婚姻”拖了很多年,也曾试着去改变朱安,要求她放足、进学堂,却遭朱家婉拒。当被母亲以病重为由从日本骗回,他选择了屈从。但在洞房花烛夜之后,第二天便搬到了书房。
在上海鲁迅纪念馆研究员乔丽华所著的这部朱安传记中,写到一个难以察觉的细节:新婚夜印花被的靛青把新郎官的脸给染青了,可以推知,鲁迅应该是把头埋在被子里哭过。
此后,鲁迅再也没有碰过朱安。即便在北京同住一个四合院时,也是各居一室,“两人各归各,不像夫妻”,交流更是不可能的,“和她谈不来”。其心态,在对好友许寿裳说的一句话中表达得沉痛而又清晰,“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鲁迅爱情的依归,当然是许广平,后来全世界都知道了。当鲁迅和许广平在上海同居的时候,当鲁迅作为旧世界最严厉、最彻底的批判者笑傲风云甚至蜚声国际的时候,朱安始终侍奉于婆婆鲁老太太身边。
在当代鲁迅研究的诸多话题中,1936年鲁迅去世后“原配与许广平的矛盾”一度被炒得沸沸扬扬。通过这部传记的细致梳理,当可为此定分止争。其实,这两位伟人“身后”的女人都非常识大体,始终相互体谅、礼敬,分别做着自己分内且力所能及的事,朱安仍负责照顾婆婆,许广平则整理、出版鲁迅著作,并一直在自己也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为无工作能力的朱安和鲁老太太提供生活费,1943年老人去世后依然不断,直至1947年,朱安在极贫和重病中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享年69岁。
朱安生前在鲁迅的世界里不被待见,离世后,依然没能赢回半点安慰。她遗愿是葬在“大先生之旁”,这自然不可能,大家都觉得跟鲁老太太合葬最合适,但这也未能实现。更有甚者,最终,作为原配夫人的朱安,鲁迅家谱中竟然都找不到她的名字。
“我也是鲁迅的遗物……”,朱安隐忍一生、悲剧一生、为鲁迅奉献一生,大概就发出过这样一次痛彻心扉的“呐喊”。虽然朱安自己并不一定懂,但这份付出无疑有着“舍生取义”般的崇高:她无奈地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为鲁迅全力分担了照顾老人的后顾之忧,客观而言,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鲁迅。甚至,陈丹青还认为,鲁迅终其一生阴冷、偏激、滞涩而又尖锐的文风,其形成也应该与早期跟朱安不幸的婚姻关系有关。
我想,这便是研究朱安的意义,这便是这部朱安传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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