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费嘉的双重意义
(2015-04-26 18:03:26)分类: 【随笔专栏】 |
这是一本纪念文集,这点不妨开宗明义。作者费嘉,在去年9月1日因肺癌病逝前,系春城晚报副总编辑,昆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如此双重身份,恰好决定了其人以及其写作的双重属性和特殊意义。
即便并不认识作者本人,翻读本书,相信读者也会感受到一个鲜活而又真实的的费嘉。
“我曾在一个深夜游进抚仙湖。其时明月悬空、清辉飘柔。我刚下湖轻划几下,便被水、被一股黑暗中猛扑过来的激情紧紧拥住。霎时黑暗稀释,人体化解,不问彼岸此案,只顾追风逐浪而去。”(《水质》)深夜游进深不可测的抚仙湖绝对是一桩很危险的事情,“紧紧拥住”的想必是恶浪,“人体化解”更是几乎要被吞噬,费嘉感受到的却是“激情”,和“追风逐浪而去”的豪迈。此句让我联想起伟人“到中游击水,浪遏飞舟”的冲天豪情。
费嘉之豪情,最直接体现在饮酒上,其“酒仙”之名圈内人尽皆知,本书中关于酒的内容占了不少篇幅。“说不清是那一年,或许就是从少年向青年迈进的某个时段,我开始遭遇一种无比刚烈狂暴的液体——白酒,当我从那种杀声盈耳、金戈铁马的冲撞中突围出来后,我感到自己真正拥有了成人的气质。也许吧,男人就是要将自己个性心智,投进这白色的火焰中锻造出一种硬度,锻造成一把行走江湖的长剑:把酒向天,豪情盖世,你的成人礼就完成了。”(《饮似长鲸吸百川》)在他看来,“真正酒道上的人,喝的不是牌子,是喝天地情怀,喝人生况味。”
出门游玩,时常未到目的地,费嘉便大呼停车,然后固执地下车而去。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孤僻,而是因为他觉得已经达到了自己“心中的风景”,“也许只是一大片红土,但它红透了,劲道十足的光泽刺入骨髓,宛若风中飘飞的种子,我感到了温润与肥沃,不一会,我就要从心中抽出几枝快乐无比的芽叶!”(《在大地上漫游》)瞧,多么率性、浪漫,而又多么自我!
费嘉放浪形骸,常常将自己融入大自然,对于许多自然现象及其细微变化,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世界上任何坠落都有声音,那坠落几乎傍随着悲剧;唯独雪落听不到声音,它触地无声,它飘扬得极美,雪舞蹈的手脚是藏在灵魂里的。等我听到雪花的声音,便是春水涌动的时辰了。”(《雪落野地》)
这些灵动、性情而又真挚的细节,书中俯拾皆是。
费嘉最好的究竟是诗还是文?在于坚、雷平阳等好友眼里甚至云南文坛的评价中,这个问题有分歧,但有一点有着高度共识——费嘉是才情卓越的诗人、作家,若非投身传媒而无奈疏离了文学,其身后留下的作品不可能这么少,其达到的艺术高度也肯定不会停留在十余年前。
此评中肯,却无法不令人唏嘘。
费嘉病逝前几天,前辈诗人米思及曾到医院探望,聊起当年想将费调入昆明市文联而未果的往事。费嘉抢话:“要是我真干了职业作家,没选择新闻,恐怕就不会得这该死的癌症了吧!”说完,自己带头大笑。其实,家人、同事和朋友们都清楚,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而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春城晚报这些年来所坚守的文化内涵,便得益于他作为文化类版面分管领导的满腹才情与悲悯气质。
毋庸讳言,相对于文学,传媒工作的属性过于现实、世俗。费嘉对此有着强烈感受,甚至痛苦,他多次毫不掩饰地对我表达没时间、也没精力好好读书、写作的无奈与挣扎。但这本文集中,看不到这样的心态和状态,因为,几乎所有篇章都写作于至少十年之前。十余年前,那是什么样的时光啊,费嘉正值不惑壮年,依然在传媒工作之余激情澎湃地写散文,数量不算多,却多半都发表于《十月》、《美文》、《散文选刊》等主流大刊。
后来,费嘉便极少再有散文问世,经常写的变成了为某个新闻专题服务的“职务性作品”。这些文章,本书也精选收录了几篇,以体现其作为“媒体作家”的双重身份特质。
本书不少篇章,都在写费嘉当年就读于云南大学中文系时白衣飘飘的青涩时光。其中一文写道,他骑单车闯了红灯,被警察“抓住”,他骄傲地指了指胸前佩戴的校徽,那警察叔叔看了看,便大手一挥,“去吧,且读书去!”
我想,如今的费嘉,当不再为没有时间读书、写作而无奈和挣扎了吧,且读书、且写作去吧。
《在河流之外》,费嘉著,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即将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