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后记:费嘉的遗产
文/温星 摘自费嘉遗著之散文集《在河流之外》

云南人民出版社,编辑海惠、特邀编辑温星、漫画及装帧设计苗斌
另,费嘉遗著诗集《费嘉的诗》亦由我选编,并撰写编后,详见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dbe8570102vpac.html
正式动手整理费嘉的遗稿、准备编辑遗著之前,大家都很担心一个问题:这些年来,他全身心地投入新闻工作,文学作品少之又少,遗著会不会太单薄?
尽管有这样的担心,于坚、雷平阳、姚霏、老虎等作家朋友还是向我叮嘱:遗著一定要编得纯粹一点,非文学类的东西就千万别收了。
老雷甚至说:老费的诗最好,如果这些年他真没写过多少,或者说实在找不到了,直接把早年那本薄薄的《费嘉书情书百首》重新再出一下都成——没想到,这话竟一语成谶,最终朋友们一起努力为费嘉出的诗集(长江文艺出版社,约2015年7月出版),真的几乎就是当年那本小册子的重版而已,个中原由,令人唏嘘,我已在编后记《斯人铮铮铁骨柔》里言明,此不赘述。
这里单说说纪念文集的一些情况。
费嘉身后留下的文学作品,包括散文和诗歌两类,其中,散文(准确说是能找到的散文)约210余篇。
第一部分,是他九十年代后期便自己选编好的书稿《在河流之外》(注:我编纪念文集时,仍沿用此书名),目录有110篇,找到的打印稿只有70篇,还配着于坚的序,就是读者读到的纪念文集的代序《他不会教你卖田》。
我原本的想法,是请于坚“重写”,改成当下的时态,加入费嘉的逝世及纪念的话语,等等。但他坚持,“此文在老费的集子里也是首次发表。时间非常重要。你要注明此文写作时间。再加上我2014的悼文,意义非常。朋友是时间的产物,明白吗?老弟!”
记忆真是有些泛黄了,连写作时间都记不清了。在于坚和嫂子方萍的提示下,我推算确定为1996年,并落在了文后。
对这部书稿的主旨,费嘉写过这样一段话:“表现对我们当下生存处境的一种思悟,一种对于心灵居所的寻求,并试图赋予这种寻求以凝重的内涵和哲思的力度。徒步红尘,苦寻家园,在这种返回家园的旅途之中,使人生变得明亮起来。”
嫂子回忆:当年,费嘉整理好了这些散文,想出版。种种原因,一直搁浅。至于这些文章的电子版,当时是用一部老掉牙的破电脑一点点陆续录入的,如今早就找不到了。
第二部分,在能找到的那些样报样刊上,80余篇,发表时间大致为1995年-2003年之间。
纯文学杂志20多篇,不多,但几乎都是主流大刊,《十月》、《美文》、《散文选刊》、《四川文学》、《大家》、《滇池》等;更多则是在报纸副刊上,《南方周末》、《中华工商时报》、《青岛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保山日报》,等等。
这部分我一一核对,从中也将第一部分目录中缺失的40余篇找了出来。
第三部分总算轻松些,有电子版,在办公室电脑里。
这部分又可分为三类:一是散文,十几篇,自然纳入纪念文集选编范围;二是给一些青年写作者作的书序或评论,竟有30余篇,从这些序评中,能看出费嘉的古道热肠,对于爱好写作的年轻人,他不遗余力地提携、呵护。对于这些,出版社编辑海惠和我想法一致,不收亦可。后来,嫂子又从家里找到了确诊前写的《一瓣梅香千重爱》(写作时间为2014年3月25日),其实也是为一本梅花画册作的评论,因系绝笔,自然必须收录进来;第三,则是数量众多的“职务作品”。
这些年来,费嘉能被大家看到的作品,几乎都是发在所供职的春城晚报上的新年贺词、周年社论及各种特刊或栏目的卷首语、开栏语之类。其中,有些以诗歌的形式呈现,比如这首,“出去的的时候/是复仇的子弹/是无敌的青春且血肉丰满/回来的只是骨头 不朽的骨头/我们把它叫脊梁!”就这几句,被放在远征军遗骸归国专题报道封面大标题之下,足以令人血脉偾张,堪称短诗精品。
客观而论,此类作品虽然都激情昂扬文采飞扬,但终归属于带有一定新闻性质的应景之作,原则也一概不收——当然,这首《老兵》除外,我不但把它收入了费嘉诗集,甚至还直接放在扉页位置。其实,诗集里全是情诗,却“首推”这首,因为,在我看来,它寥寥数行,却足已彰显费嘉柔情之外的铮铮铁骨。
另外,还有一类同样明显打着新闻工作者身份印记的作品,如《红土地:磅礴之景 大美之色》、《诗眼看马代》等篇什。此类文章,实际上是费嘉参加报社或新闻系统组织的相关游历活动后所写,文中往往能看到他对自己职业身份的透露乃至强调,但都情景皆善、思虑兼备,是很不错的游记。此类文章,我选了十几篇入围。
如此算下来,初步纳入选编范围的散文约有180篇。我把费嘉原来编过的书目打散,所有文章放在一起,在反复通读的基础上,大致分为四类,编为四辑。限于一本书的容量,最终只选用了120余篇,共约20万字。
另外,我还选编了一个附录,收入十几位亲友和同事的悼文。
附录的“头条”,自然是丹丹(费丹艺)那首《爸爸,我还是不敢哭出声音》。清丽内秀的丹丹,那么懂事,在爸爸生命倒计时的那几天里,在众多亲友的泪光中,她无话,亦无泪,就那么咬着牙,尽可能多、也尽可能久地拉着爸爸冰冷坚硬的手,似乎想给爸爸一点最后的温暖。她就那么坚强地忍着。她和妈妈一样,谁都不敢落下第一滴泪。直到遗体告别和火化时,母女俩才纷纷决堤,那是怎样的寸断肝肠!
丹丹的这首诗,质朴又纯真,震恸而内敛,于声声对爸爸的轻唤中深情喷涌,催人泪下。
大家都说,女儿的这碎碎念、声声唤,无疑是对费嘉最好的追忆与怀念。丹丹在文学方面的才华,可以说正是这次才猛然爆发并呈现在了广大亲友面前。这一束灿烂夺目的光芒,在费嘉病逝的极度深霾中冲天而起,想必,会是他最大的慰藉。
丹丹的天赋固然源自于费嘉的血脉传承,但有一件事却很少人知道,那就是嫂子上世纪九十年代就上过鲁迅文学院,早早便锋芒毕露的才女,这些年来,心甘情愿站在费嘉背后,相夫教女,别无所求。
在我编书的过程中,嫂子始终没能动笔,去抒写对于费嘉的爱。当然,微信上有许多片段,但都算不上悼文。她说:“我依然无法去表达,常常恍惚于他究竟‘在’还是‘不在’之间。”
我想,我能理解这份难以言传的爱,已经刻在了骨头里,又何须表达?
直到书稿即将付梓之时,嫂子才终于摘录了一些自己的日记,添加到书后附录的悼文里——被我“逼”的,原谅我吧,嫂子。
费嘉醇厚、坦荡,一生耿直,无城府,掏心掏肺以赤诚待人。“官”至昆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春城晚报副总编辑,却实在不是个做官的料。这样一条血性汉子,注定了较为清贫。说实话,相对于生前的“社会地位”而言,他身后留给嫂子和丹丹的物质财富实在很苍白。
所以,若论费嘉的“遗产”,最重要的,无疑便是在他身后所留下的这些诗文,还有它们所承载的他的内心和精神世界。
选自费嘉遗著之散文集《在河流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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