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温星《出滇记》
雷平阳(著名诗人、作家)
我刚出版了一本诗选集,取名《出云南记》。所选的诗歌作品,多数还是“云南题材”,即评论界近期着力渲染的“地域写作”的典型例证。一本“云南之书”为什么取名《出云南记》?在自序中,我说:“将这本〈诗集〉取名《出云南记》,没有置身云南之外,获取另外空间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选取的这些诗作,其场域和趣旨不应该限于云南,它们可以应对地域性之外的更多的虚无、丧乱和沉默。”
温星的这本《出滇记》则不同,它呈现的是一批走出云南的云南人的精神史,切取的背景是大背景,指向上却有内倾之势。
在客观的史料现场和传统的人文目光中,云南一直是边地、毒蝇小国、瘴疠之区,蛮荒,是外省的外省,是化外。司马迁的《史记·西南夷列传》中,笔锋触及,汉字都有毒,没几个写正,没几个写得有血有肉,都像文痞骂唾。到了清朝乾隆时代,诗人赵翼入滇统兵抗缅倭,登高黎贡山,仍然觉得,如此惊心动魄的美景放在云南,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忘“归途我欲挟之行,携置姑苏虎丘路”。类似的文字读起来,让人心里真的高兴不起来,尽管这些“主流话语”并无太多的虚妄。
《出滇记》是不是要“拨乱反正”,或说换以一种角度来看云南?初衷肯定存在这种正常的诉求愿望。可随着访谈人物的面积扩大化,再加之地缘政治的式微、文化一体化的强势,许多锁孔里看世界或小地方人显摆的文化心理也就随之消失了。
民国十八年,护国余焰犹在,一本中国地图册上这么介绍云南,“云南实有倒挈天下之势。何谓倒挈天下?潜行横断低谷可以北达羌陇,东趋湖南而据荆湘可以动摇中原,东北入川则据长江上游,更出栈道直取长安而走晋豫,故天下在其总挈。全国一大动脉之长江,
唯云南扼其上游。所为纵横旁出,无不如志,然则云南省者,固中国一大要区也。”这段话,有其夫子自道的一面,可又字字坐实,算是议论云南的话语中的妙论。温星以其骨韵而遍访出滇的滇籍人士,又能绝弃夜郎自大,绕开轰天炸地的宣传术语,用有血有肉的语言,成日常之书,实在难得。
我的《出云南记》与温星之《出滇记》,出版时期大抵相同,虽各有倾向,文体天别,审美各异,却也不失为喜乐之事。
是为序。


注:温星著《出滇记》,云南人民出版社2014年10月第一版,
10月下旬上市,国内各大书店有售,定价3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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