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仕江：“蓝得像雪”的梦想

 2013年8月11日春城晚报·悦读周刊·读门秘籍　■温星

　　不久前刚写了篇关于藏文化的小文章，罗列了许多打着藏文化标签的文学艺术作品。其中，散文类作家，我仅仅只提到一位，那便是西藏散文集大成的马丽华。听说凌仕江１０年前的第一部散文集即将再版，我脑子立即冒出一个念头：凌仕江，这小子，是不是很不应该地被我给忽略了？

　　这部名为《你知西藏的天有多蓝》的文集，２００３年，据说登上了好多个靠谱或不靠谱的美文类和励志类图书排行榜。内中同题的一篇散文，更是被选为当年全国的语文高考试卷阅读题，由此，蛰伏于雪域高原某部的士官凌仕江也被许多媒体给“挖”了出来。

　　仕江的故事，确实很励志：高考落榜，参军入藏，自学写作，成绩斐然。不妨看一份成绩单：官方的西藏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解放军文艺优秀散文奖就不说了，民间的和文学界的值得一提，路遥青年文学奖、中国西部散文奖、珠穆朗玛文学艺术奖、冰心散文奖、老舍散文奖……这小子，就一“获奖专业户”。

　　不必强调仕江自身的天赋，我想说的是，是西藏成就了他，西藏的寂寞与孤苦，西藏的纯粹与湛蓝，成就了他。

　　印象非常深刻，即将再版的这部散文集的原版，１０年前，仕江便从遥远的雪域高原给我寄赠过。同样印象深刻的是，其中许多篇章给予我的感动——

　　“在青藏，你只顾往前走，只要你虔诚的心永远向着太阳，就能穿越云雾茫茫……”，仕江永远都是那么虔诚，他的虔诚，足以穿越人心的“云雾茫茫” （《徘徊青藏》）；

　　“我想，这座没有阴影的城市，是你所走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里独一无二的温暖、坦荡、亮丽之城。”仕江也永远都是那么阳光，他的阳光，能自然地融入作为“阳光城”和“圣城”的拉萨；

　　参军初期，他在渺无人烟的哨所驻守，体验到极致的孤独，“我感觉自己比孤儿还孤独。我听见自己在夜里哭，像一棵纤细的小草让风吹得歪歪斜斜的。因为缺少灯光的照明，我只能触摸脸腮长满的胡须，随便扯下三两根卸去孤独的乏味。”在他眼里，远远看去，乱石砌成的哨所就像“战争的弃儿”，“你不明白一人在旷野默默厮守一间小屋到底为了什么？像一具尸体抛在坟墓里等待腐烂。”（《心灵跋涉的远方》）；

　　很快，在写作上非常突出的仕江，成为了宣传干事，经常受命走访茫茫雪域的偏远角落，去关注哨兵们的生活。在《荒诞的荒原》中，他直面绝大多数军人尤其边疆军人都在承受的青春期的焦灼和对于性的渴望，写到那个哨兵对参军临别前与女友“第一次苦涩的和谐”的不断怀念。“你一定想女人想得发疯吧？”这句过于直白的追问，其实，何尝又是在追问着仕江自己？

　　对于这份青春期的焦灼和性的渴望的表达，在我看来，恰是“文学即人性学”理念的正解。在这方面，在前面已经提到的《心灵跋涉的远方》中，仕江还写到一个“一头披肩长发，白白净净的脸配上那张薄薄的樱桃小嘴极为灵秀”的姑娘，一如她所身处的背景——雪地一般纯洁的姑娘，并直言“就是那种让你看上去就很有冲动欲望的形态”。之后，文中的“我”终于去到了“远方”，“我在草原上打着滚、撒着欢，像牛羊一样，拥有了自己的天和地。”其中的指向和隐喻是明显的。

　　这两段，不禁让我想起铁凝《大浴女》中关于知青们性压抑的相关描写，我觉得很有现实意义，也很具艺术性。

　　仕江写作诗歌和散文已经长达２０年，其实，在我个人看来，最难得的，并不是获过多少大奖，也不是有多少篇章入选了高考中考阅读题或进入了语文教材教辅，而是他始终坚持寸土不放须臾不离地以西藏文化为背景和核心的努力。在《你知西藏的天有多蓝》之后，他又接连出版了《飘过西藏上空的云朵》、《西藏的天堂时光》、《说好一起去西藏》、《西藏时间》……纵观这些书名，再一一浏览其中各篇章，可以惊讶地发现，所有内容，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以雪域高原那纯粹的雪为“床”、以那湛蓝的天为“被”孕育出来的。

　　西藏的雪，和西藏天空的蓝，正是仕江在其诗意散文世界中最爱去讴歌的两大元素。

　　如今已经出藏转业到成都的他，早已深刻地发现，“红尘都市”里已经很难再有纯粹的雪了，偶尔下一场，也是满含着各种化学元素，很容易让人受伤；比这更加更加难得的，则是那如蓝丝绒般湛蓝的天空——似乎悲哀地注定了，他只有在自己的笔下去营造和怀想了。

　　“如果你现在还来问我，西藏的天有多蓝？我想告诉你，西藏的天，蓝得像雪。你自己去体味吧。”仕江说。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阳光大男孩，突然有些忧郁。我想，他和我都清楚，“蓝得像雪”的境界，或许，真的，注定会是一个越来越遥远的梦想了。

 亦刊于新安晚报·副刊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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