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挨打与云南及其他
沧浪客

    马原与云南说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渊源。要说有，也挺无奈，就一个：作家被打。还记得今年春节，2012年1月22日，作家洪峰在曲靖会泽被人打断三根肋骨和一根胸骨的事件吗？就是那一次，在洪峰被打之后的第14天，2月5日，马原从海口直飞昆明，与从北京飞来的王小山会齐后，由于不知到洪峰在会泽县马武乡的家如何走，才在飞机降落后给我电话，要我带他们去看望洪峰。这应该是马原与云南的第一次近身接触。

    那天我们赶到会泽县人民医院，是在病床上问候洪峰的，因为都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戚戚之感，气氛就比较闷。已在病床上躺了半月之久的洪峰于是未经院方许可，就让我们帮他收拾东西，擅自出院了。在洪峰的珞妮山庄，当晚11点打发完各路媒体记者之后，我们几个从地理环境到人文环境，从眼前事态到未来设想，帮洪峰各出貌似可以摆脱困境的主意。马原最为年长，加之性情敦厚，他劝洪峰息事宁人，“珞妮才15个月，彻底得罪了这些地头蛇，以后她怎么办？”我们都觉得此言大为有理，表示赞同，洪峰出于女儿珞妮未来成长的环境考虑，也勉强同意了。第二天，因为王小山在北京张罗的铁葫芦出版公司要次日开张，我只得陪着先回昆明。马原则留下了，他说，洪峰现在还很脆弱，此时他太需要有朋友陪伴，“我得陪他几日”。其言行，令人感动。

    马原在洪峰的珞妮山庄又住了两天，第四天上昆明来，我去车站接他，问行程安排，他说与诗人默默、李亚伟等人已经约好了，在昆明待两天之后，要去版纳看看。看什么，他没说，我也没问。那两天他住在我家里，问这问那，特别是关于云南各种少数民族的习性，问得极为仔细。我当然只能尽可能地告诉他我自己的浅表印象，却更加激发了他对傣族、对西双版纳的神往。我俩同是属蛇，但与我这条冬天的蛇区别很大，感觉他就是一条春天的蛇，敏感而好动——他给我留了条手机短信，就飞版纳去了。

    一周后马原从版纳回来，满脸的幸福和兴奋，我这才知道，他与版纳的当地政府已经达成意向，打算入籍南糯山姑娘寨，和诗人周墙和艺术家虚度等人，将在那里建一座书院，使之成为国内外作家、艺术家、诗人、学者创作交流的一个平台。得知此事，我和洪峰都替他捏一把汗，毕竟，正像同为先锋小说作家的北村所分析的那样：“中国乡村社会既无西方基督教伦理的教区普及，又抛弃了过去儒家乡绅维系的秩序伦理，致使昔日被相对压制的游民—暴民伦理上升为第一法则。”马原一介儒生，孤身独居异乡，虽天性与人为善，心存颐养天年之愿，但中国乡村文化破坏和道德崩败后的严重后果，我们从洪峰身上都已经看到了，马原能够安然享受南糯山美妙的自然风光和宜人的气候环境吗？对此，马原的回答很动情：不用担心，西双版纳的民风很淳朴。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这一次马原在昆明多住了几天。在我的家里，他接受了春城晚报记者温星采访，该报在今年的2月27日用三个版，以《马原：不当作家这些年》为题作了大幅报道。其间发生的事蛮多，比如诗人于坚请他吃饭，他让我“可以不去”——这颇令我不平，近三十年的朋友了，老于还没单独请过我呢，马原他凭什么呀？哈哈！——还被马原拉着陪逛了一天昆明的古玩市场，我像脑袋被门夹了一样，与他一人买了两把日本军刀，然后，付了钱就立马后悔：他那两把军刀无法带回海南嘛！而我那两把，到底想拿来干什么呢？记述这件事，是想让人知道，虽然六十岁的人了，在有些方面，马原其实单纯幼稚得像个孩子，绝不是个惹是生非之人。

    那次回海口后，过了两三个月，马原又来云南，不过他没有在昆明停留，我与他在当时尚未搬迁的巫家坝机场匆匆见了一面，他就签票转机直飞版纳了。也是过了一周左右，他返回昆明，当天下午我和雷平阳、温星等人请他在一个叫“彝家伙食”的餐馆吃饭，他不由分说就掏出五六页手稿，一篇他刚刚在版纳写成的极为煽情的散文，题目就叫《南糯山散记》。他让大家都停止杯箸，听他现场朗读，把我们一个个都搞得跟他的小粉丝似的。这事我在自己的博客里有记录。总之那天的酒菜，热了冷，冷了热，如此数度折腾的缘由，是因为雷平阳与南糯山那边的县政府领导熟识，得他相助，马原成功入籍南糯山姑娘寨，算是我们“云南作家”了。说是，他已经在那儿买了几亩地，准备安享晚年了。

    此后，各有俗务，联系渐稀。直到上周五，11月9日，马原从西双版纳打电话来，让我周日邀约上雷平阳和温星去南糯山喝酒，说是要祝贺他搬迁新居入住。因为雷平阳和温星都有事去不了，并且一想到要去遥远而糟糕的长水机场搭乘班机，我就心情郁闷，于是就给马原回电话说，我一个人就不去了，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谁知今天（11月15日）一大早，我就被电话惊醒，是云南信息报记者江枫打来的，问我要马原的电话，因为马原在版纳被人打了，说他们要安排采访……

    之后的事，网上都有，我不想再多说了。自己逃过一劫，却更伤心，替云南人也替中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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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请记者朋友们也别再打我电话了，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摘几条微博供大家参考吧——
    @洪峰：顾不及去声讨凶手，只是格外担心马原的伤情。他年长我几岁，身体还不好，年初他来会泽看望我的时候还说起西双版纳民风淳朴，我跟他说未必。他劝我最息事宁人，我同意了，于是没有追究到底。马原性情敦厚，从未与陌生人发生冲突，何况是以颐养天年之心朝拜西双版纳？美丽的云南，你到底怎么了？
    @洪峰：当地政府是欢迎马原到西双版纳的，因马原尚未在版纳建房，遂临时安置他居住在一废弃学校内。该学校之前一直由地头蛇收取保护费且与相关部门存在冲突。不知情的马原入住立即引起他们不满（他们并不认识马原，马原也不认识他们），竟然凌晨两点闯入住处，对马原实施暴行。现在马原尚在医院进行救治。
    @微笑的范稳：如果是真的，云南就太丢脸了，洪峰马原都在云南挨打了。云南不能成为老打作家的省份！赶快抓到凶手！挺马原。
    @沧浪客姚霏：就目前所知，这次是马原下榻错地方了。当地政府临时安置他居住在一废弃学校内，而该学校之前一直由地头蛇收取保护费且与相关部门存在冲突。不知情的马原入住被打，比窦娥还冤！
    @广西底里：现在一些地方上的大哥、社团比政府更有威信，算马原倒霉。
    @老虎不吃飯飯：云南怎么了？西双版纳怎么了？前几天我还给马原老师打电话，邀请他参加《收获》五十五周年庆典，接着要去同济开会研讨他的长篇小说《牛鬼蛇神》。他都很高兴。没有料到突发变故。
    @真远斋李勃:云南徒有山水之美，却人文环境险恶，自古以来，误入者皆悲不可言。
    @周墙：请朋友们声援马原，云南还是我们想去老死的彩云之南吗？西双版纳南糯山姑娘寨，这么美好的名字美好的地方竟然放不下一张安宁的写字台吗？
    @沧浪客姚霏：最美云南，你为什么不道歉？

            2012年11月15日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