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访局长的悲情信访

2012-05-14 春城晚报·人物周刊·人物聚焦 记者温星

5月6日深夜23点42分。柳乃华的腾讯微博更新了：厦门警方在舆论的压力下，迅即草率宣布我女儿自杀，令我极为愤慨！我就算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进京请求中央主持公道！为我女儿讨回公道，将真相告白天下！

柳是福建寿宁县原信访局长，干了整整十年。但恐怕谁都没法想到，他退休之后，竟会像自己所接待过的成千上万的那些最最底层和苦难的上访者一样，走上信访（即上访）之路。因为，3月19日，在厦门打工的23岁的女儿柳镠，从16楼坠亡。警方结论是自杀，而他，认定凶手是女儿的前男友余汀。

运用自己十年信访工作的经验，柳乃华在这条微博里阐述了达17点对厦门警方的“深层质疑”：我女儿出事后，身为前男友的余汀竟没拨打110、120，而是直接逃到几十公里外的晋江，“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跑？”余手部有伤痕，被子上有血迹，为什么遗留在事发房间的小刀却没有任何指纹？女儿生前3天的QQ聊天记录全部被删，怎么回事？如果是女儿自己跳楼，窗台上为何没有她的足迹或指纹？等等。

这样一位“另类信访者”，甫一亮相于公众视野，便在一个花季少女夭亡的悲情之外，更平添了几分悲怆。

5月1日深夜23:08分，柳乃华依然跪在厦门市政府大门外，“只为给女儿讨回公道。凶手逃离现场……逍遥法外！凶手曾声称后台强硬，告哪里都不怕。中国是法制社会，杀人就得服法。在这里，我跪求社会关注此事，让杀我女儿的凶手余汀早日得到法律的制裁！”

直播与围观。微博上，海量的网友叹息：虽然曾经整整十年是老家主管信访的“一把手”，柳乃华“告状”和“喊冤”的方式，丝毫不比普通民众显得更高明一点，更轻松一些啊。

这位原信访局长悲情信访的背后，折射出信访制度本身及围绕信访制度的许多问题。

首先是信访的作用被过分地放大，被寄予了过多的期望，因为其他行政和法律救济手段常处于失效状态。与此同时，信访群众遭遇违法截访的情况又频频发生，尽管如此，不少人在自己或家人合法权益遭到侵害时，仍首先想到信访，并且一定要“向中央上访”。根据此间全国媒体的相关报道来看，柳乃华并没打算委托律师就当地警方定性为自杀的“行政不作为”或“乱作为”提出起诉，而是认定“无其他出路”，只有信访。

其次，即便是选择了信访之路的当事人，对信访本身的作用、权威及公信力依然存疑。这取决于信访制度固有的许多缺陷，其中致命伤之一，就是明文规定只能逐级信访，严禁越级，但实际情况往往是越级直达某位高层领导，重视了，且批示了，才可能解决问题。这里面明显存在的另一个问题，则是浓烈的人治色彩。也就是说，起到关键作用的，并非信访制度本身，而是某位高层领导一时兴起的个人判断和表态。显然，柳乃华谙熟此道，所以，他直接采取了到厦门市政府外下跪的方式，指望女儿的“冤情”能引起分管副市长的重视。

柳乃华等来的是，5月1日，厦门警方正式作出柳镠系自杀不予立案的决定。他迅即在微博上指责这是“儿戏”。并再次表示，将携带相关证据“倾家荡产也要（向）中央上访”。

老信访局长和案发地公安局的结论，究竟谁才是真相？这需要一段甚至很长的时间才能水落石出。但目前就能看到、也应该去面对的是，前者所抛出的17点“深层质疑”确实迷雾缭绕，绝非都是胡搅蛮缠空穴来风；而后者，至今，并未一一作出回应，从而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打消公众尤其是死者家属心中的疑惑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