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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岁月

(2006-05-09 21:27:07)
分类: 【随笔专栏】
                                     “贫民窟”岁月 
星语录:我才猛然惊觉今天是中秋节,难怪月亮那么圆,圆得让人痛。刹那,我又心酸又委屈,紧紧抱住曾姐,泪水夺眶而出。
                                                   
1999年8月我甩掉家乡那份毫无兴趣的工作,来到成都闯荡。当时我留着长发,穿一身自以为很个性很艺术的破牛仔,怀揣作协会员证,踌躇满志。我最大的理想是做记者,一下火车,便直接去敲一家报社老总的办公室,见我这造型,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我拿出发表过的文学作品,颇为自负地说:“我是作协的。”他却冷冰冰地说:“我们只要有经验的记者,不要作家……”当头就是一瓢冷水。

那时,我是标准的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心想总有慧眼识金的伯乐吧,便抱着我那些剪报本到各大报社去毛遂自荐。我身上的钱很少,每天只能吃一个盒饭或两个馒头,四处奔走了十来天,却仍一无所获。当晚我在4块钱一夜的又脏又破的“招待所”里冲了个冷水澡,就虚脱似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半夜醒来时头疼得厉害,鼻腔里塞得死死的,刚下床竟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我搜出一瓶感冒清,倒出几颗,一看好象是过期的,于是又倒出几颗,全塞进嘴里。恼火的是温水瓶里居然是空的,就急忙去公用卫生间放了点自来水,才把药吞下去。我神志恍惚地躺了一天,拿那瓶感冒清当饭吃。第二天丝毫不见好转,情况更糟,我甚至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异乡。

但当在报纸广告栏中看到一家报社正在招聘的消息时,我仍决定去试一试。我拼着老命起床,用冷水侵了侵脸,猛然发现镜中那家伙不但面色苍白,而且满口鲜血,牙齿全都是红的,恐怖得要死。等我昏天黑赶到那家报社时,却得知人家要的是广告人员,而不是记者、编辑。刹那,又急又气的我好想把满口鲜血吐在他们办公桌上,好想揍人。但由于体力已经透支到了难以站稳的程度,我竟晕倒在了下楼的电梯里,直到几分钟后,好心的保安来把我的骨头摇散。

在那个狗窝里,我又躺了整整两天,身上的钱用光了,我被那恶毒的店主冷嘲热讽地赶了出来,只好在衣冠庙立交桥下呆坐了一夜。看着不远处那些乞丐和盲流人员,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来成都是人生中的一大错。第二天,近十年不见的大表哥找到我,带我吃了来蓉后的第一顿饱饭,那是一顿每味的麻辣烫,但我醉里不停出血,已经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了。第二天,表哥又帮我租了个住处。那是个像“贫民窟”般极其简陋的地方,所幸的是,邻居小曾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无微不至,我甚至坚信,没有她和表哥的照顾,重病的我肯定过不了那一关,肯定会死掉。他们都劝我先回家,我却固执的留在了成都。

我仍是一门心思想做记者,跑了已不下10家报社,可他们都好象开过会统一了口径,只一句“招聘已过”或“并不缺员”,就把我拒在了千里之外。清楚记得10月5日深夜,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我肚皮贴着后背回到南郊的住处,不停打着哈欠的曾姐还在等我,当她把两个月饼塞过来时,我才猛然惊觉,那天是中秋节,难怪月亮那么圆,圆得让人痛。刹那,我又心酸又委屈,紧紧抱住曾姐,把头伏在她肩上,泪水夺眶而出。

但是成都不相信眼泪,我得振作起来。痛定思痛,我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于是去理了个平头,又借表哥的一身西服换上,这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蛮干练蛮帅的。信心又鼓了起来,我便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求职历程。

生命的转机出现在10月14日那场瓢泼大雨中,我撑着把破伞,徒步一个多小时,终于赶到了那家据说正在招兵买马的报社。然而,人事部负责人却称“名额早就满了”。我心里绝望至极,欲哭无泪。正当我耷拉着脑袋彻底丧失斗志时,我的狼狈像却引起了一位姓高的副总的注意。感谢上帝,高总不仅是一个报人,更是一位作家,他对我的诗歌、散文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郑重其事地问:“你的写作功底不错,但文学和新闻可是两码事儿,你能做好吗?”我尽量显得自信又不失谦恭地说:“勤勉能弥补能力的不足,就凭我的年轻与激情,我一定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三天后,我接到高总亲自打来的电话,说“小温,你被录取了,过来办手续吧。”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让我的泪无声地就涌了出来。

我想,这眼泪肯定不是痛苦,而应该是一种极至的幸福。成都,终于接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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