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唯辰:写在辛亥百年
(2011-10-05 2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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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德辛亥革命添改崇拜改革革命杂谈 |
分类: 思想沙漠 |
编者注:这是迄今为止我读到过的、有关辛亥革命百年的最深刻的评论文章之一,当然,这有个限定的词:“之一”。
再过七天,是辛亥革命百年之际。对中华悠久的历史来说,这一百年算不得长,但对于一个民族而言,一百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1911年至今,有太多太多我们不忍去直视的事件,越是回避,越是沉重。其实时代早已经把符号烙在了每一个人身上,你以为那只是记忆,却不知它们早已成了你性格的一部分,你还会在不经意间,将它“遗传”下去。经过一代代的积淀,逐渐形成了民族的个性。每一代人能够选择的余地不大,继承占了约八九成,自己能添改的仅余一成。
不过也有例外的,那就是革命。什么都是可以被革命的:政治制度、生产技术、美术风格等等。短时间内能够革除许多落后老旧的物什,是革命最大的魅力。革命的成功与否,是很难论断的,好比历史高考题:有人说辛亥革命成功了,有人说没有,请谈谈你的理解。要我现在来答,恐怕是0分。我说革命的成功,取决于是否触及人心,能否改变一个民族的性情,若能添改其十之五六,那对革命家来说那就是大功德了。革命人不屑于继承,最多也只继承先辈的遗志。他们之所以有如此勇气,一定是现实带来了足够的苦痛。在莫大的苦痛之前,属于明天的一切未知都将是美好的。
有句俗话,三岁看到老。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但民族性格却不同,因为民族的发展是靠一代代人去完成,而每一代之间都会有断层。所以若要改变一个民族,抓紧一些,一百年足矣。
革命同样是充满风险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假设试图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那么改革更倾向于加入一件陌生的新玩意儿,而革命则更注重从你的生活里拿走一样熟悉的东西。问题就在有些东西的利弊是很难在当时作出判断的。老旧的物件一旦被革除,很难再复原,偏偏越破旧,越容易被革命相中。看似是陈腐迷信的枷锁,说不定是镇压百万妖魔的天师符呢。
拿今朝去比20世纪初,当然是有增减的。但要拿物质来比,我认为没什么意思。我不会和十岁时的自己比身高。但在精神方面却是可以比的,如同你是否还像儿时一样敢去梦想,我们同样也可以比较,如果1911年的菁英追求的是新技术、新文化以及共和,那么当下的人们又在追逐什么呢?
不想说过多的大义,我们崇拜过理想,崇拜过伟人,如今我们崇拜财富,在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净化与拣选之后,我们仍然不能崇拜生活本身。藐视平凡成为普世的价值观,生活的细节都可忽视,求的只是一个显达的结果。今天还和朋友聊起,说留学到底学什么?技术也好、学术也罢,其实最重要的是学会对生活的态度,这才是受用终身的。面对一份工作,因为不甘平庸而玩忽职守,这样的例子太多,有时败坏甚至不在个体,而是整条产业链。一场婚礼不可能每个人都打扮得像新娘一样美丽。能把自己打理得恰到好处,不仅仅是礼仪,更是一种美德。能够代表一个民族屹立在世界面前的终是少数,我们有时可能无法决定究竟是谁,但最后决定他们高度的,却是我们每一个人。五千年来,我们从没像现在这般缺少一颗凡心,去拥护我们共有的东西。而我们的权贵更是缺乏平凡的气质,去展现我们应有的风骨。须知平凡绝非庸俗。平凡的人是最懂生活的琐细,是最善于和生活相处的。他们知晓大义,同时又能赞美点滴。
在法国,像我这般年纪的青年,一颦一笑总是十分自然,可他们经常会尴尬和害羞。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我看如今的父母、学校还有培训机构,大喇喇地去给孩子灌输厚黑的精神,把“敢于争先”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现在个个都敢为一己之私欲,为人所不为,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是在一些需要彰显道德勇气的时候,都一哄而散了。人知廉耻,是很自然的事,应该是努力去掩饰而不能的状态,就如同一条潜在的道德底线,只有在真正需要挺身而出的时候,才允许我们义无反顾。
说了许多,其实最希望的,还是每一个人都开心。总觉得是近代漫长而又深重的苦难,让我们不懂得快乐。许多人仍深陷泥潭不说,即便是早已脱出的人,也还在发疯似地跑开。饱足的人依然恐惧饥饿,乍一看还是幅千里饿殍图。但愿知足常乐四个字,能永远流淌在每个人的血液里。
最后,一个民族的真正崛起,必须伴随着文化的繁荣。文化的繁荣绝非几个人的事,它依托于每一个个体的精神立场。革命者力求同化每一个人的精神立场,形成一致。我却更喜欢异化每个人的主张,如同几组不同向的千钧之力,彼此间消磨了大半,那剩下的一小股力量,已足够推动整个民族前行了。此外就是希望我们的文化产业能再发展一些,毕竟很多价值的涵义,通过教条式的宣传是没有用的,百年来失败的例子太多了。好比一道菜,介绍它的营养价值固然不错,但至少应该先把它做美味了,不是吗?在此之前,先打点好油盐酱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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