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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8 21:54:47)
分类: 小说们

简宏成完全摸不着头脑,可也懒得揪简宏图下来,他最烦与陈昕儿有关的事,最好别听到。心想反正明天就会见面,交还便是。

可简宏成关机时,想到了简宏图刚才说的陈昕儿手机里没几个人号码的那些话,他也忍不住好奇了,打开通讯录一看,果然。不仅如此,除了那些4S维修、物业之类的服务电话,其他人他都认识,甚至没有小地瓜国内幼儿园老师们和同学家长们的电话。简宏成有些诧异,陈昕儿如此封闭?他将手机屏幕又滑到大窗口,可想了想,还是将手机关了,懒得对陈昕儿有兴趣。

 

陈昕儿捂着脸跑回房间,继续昏天黑地地哭。可很快她就惊悚地一个刹车,满脸恐惧地发愣了,她又想到简宏图骂她的那些话。婊子!她难道真的是婊子?从小绰号陈规矩的陈昕儿人不禁尖叫出来,“不,我不是!”可她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面前依然站着穷凶极恶的简宏图,只要她胆敢否认,简宏图便会扑上来继续揭发她符合婊子定义的若干证据,而最要命的是,她无法反驳。她唯有一头扎进被子里,像只鸵鸟一样地钻着,黑暗中,却有清晰的图像在她眼前一帧帧地回放:简宏图对她的不胜厌烦,田景野每次电话的敷衍塞责,宁宥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神经病,简宏成助理背转身忍不住流露的轻蔑,以及修律师云律师对她居高临下的打量……原来,他们只是风度好,嘴上不直说而已,但他们的心里早都拿她当婊子了。

其实,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要不然,那么多年她回避什么,回避到没结交新的朋友,回避到连家都不敢回。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可卧室早光线充足了,妈妈家没遮光功能的窗帘在初夏的早晨形同虚设,让人无法再睡懒觉。其实,以往这个时间宁宥也该起床了,一家人的早饭需要她做好,还有杂七杂八的家务事,每天总能让一个主妇犹如救火队长一样地忙到出门上班。可今天是在她的妈妈家,她的妈妈比她更早起床,厨房里已经传出轻微的叮当声。因此宁宥可以赖在床上不起来。她也不全是闲着,她在想该如何面对唐家人。

宁宥对唐叔叔一直信赖,视唐叔叔为全家的大救星大依靠,无论有没有爸爸,家里但凡有难解决的问题,只要唐叔叔一出现,总能迎刃而解。尤其是爸爸犯事后,家中的每一次搬家,都是唐叔叔出力解决。包括最后一次被迫搬家,宁宥被简宏成拿摩托车强行载到目的地,她脸红心跳地头也不敢回,小跑着跑进村子,回到家里。并不意外,宁宥看到唐叔叔,可也撞见尴尬的一幕,一向坚韧的妈妈趴在唐叔叔背后啜泣,而唐叔叔则是正用力打包被子。她吓得都哑了,连忙本能地钻进旁边破橱里,一动不敢动。她听得清唐叔叔在侬侬地劝着妈妈。

“从今以后,你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波折。你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以后都是奔着名牌大学去的,农村户口对他们不是问题了,我这回就偷个懒,不替他们迁了。你以后只要好好开出租车挣钱,再辛苦两年,把我替你搞定的营运证归你名下的那辆车买下,我再替你找个公司挂靠那辆车,大概到时候正好是宥宥上大学,孩子们的学费你就不用愁了,到时候你还可以雇两个人帮你开车,不用再这么辛苦。哭吧,好好哭,我在这儿呢,你想哭多久就多久……这回市郊租的房子是我委托朋友在他辖区找的,放心,那儿安全,房东也实在,你想住几年就住几年,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完全随便你,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回到市区我更帮得到你。简家那边吧,我已经亲自过去一趟打了招呼,他们老头子倒是拎得清,他们那女儿是个混不吝的,我当场放话给她了,她只要还有点儿脑袋,应该不敢再来骚扰你们。”

“你又不声不响全都替我想到了做好了。”

“嗯。”唐英杰闷了会儿,才道:“我不替你想,还有谁帮你。你想想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这么快又要走?”

“你刚才赶我的啊,说是宥宥搭的末班车大概六点二十分到啊,别让她碰到我啊,小姑娘已经懂事会看脸色了啊……这会儿又不赶我了?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唉,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现在不肯跟我说心里话,避着我。小姑娘长大了,心眼儿也多起来了。前个礼拜我出门,她忽然走过来替我扣上胸口一粒扣子,严肃得吓我一跳,我就知道坏事了……”

“啊,你穿竹叶衬衣那天?唔……”唐英杰的声音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而外面的宁宥更不敢动弹了,她听到令她难堪的声音,忽然间,她想到刚才她也是趴在简宏成背上,那几乎令她窒息的一段路程,和最后,与简宏成魂飞魄散的对视。她顿时觉得自己好脏,浑身都脏,很是不堪。她暗暗地使劲揉擦自己的手,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仿佛如此才能搓掉与简宏成的不当接触,仿佛如此也能洗清妈妈与唐英杰的关系。

很快,唐英杰匆匆走了,赶在六点二十分宁宥回家之前离开。宁宥一看见唐英杰转弯就跳出来窜进家门,不料,触目却是妈妈嘟着殷红的唇眼波欲流地对着镜子发呆。宁宥一声不吭虎着脸站在妈妈身后生气,直到妈妈终于回过神来看见她,妈妈吓出一声尖叫。

那一夜,妈妈连晚饭都忘了给她吃,抢什么一样地连夜忙碌,将破破烂烂的家什塞满一夏利车,摸黑问路搬到租来的新家。搬到后,宁蕙儿都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张罗出一张床,便扔下女儿锁上门,不要命地开夜班车去了。

宁宥在陌生的屋子里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到了清早妈妈还没回来,宁宥赌气地跑去一中将宁恕叫来一起收拾屋子。收拾到中午,门口响起敲门声。宁恕不知,欢快地跳过去开门门,以为是妈妈回来了,却见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那女人看上去皮肤比妈妈的嫩得多,可是没妈妈长得好,有点儿太正气,像个一本正经的老师。

那个一本正经的老师般的女人是唐英杰的妻子,她不肯进门,就站在门口心平气和地教育了宁宥一个小时:什么叫羞耻。宁恕多次想走开,都被宁宥拉住。从一听说女人是唐英杰老婆始,宁宥便心虚地等待挨骂挨打。想不到是一顿严肃的教育。

直到宁蕙儿收工回家来吃中饭睡觉,女人回过身站得笔挺,正气凛然地迎着宁蕙儿,严厉地道:“你的女儿是好孩子,她懂得羞耻。你真不如她。好自为之。”

女人不吵不闹,说完就走了。留下屋里屋外两个宁家的女子无地自容。

而宁恕虽然不懂是怎么回事,却从有针对性的羞耻教育中懂得了些什么,更从妈妈和姐姐的神色中读懂了什么,他慢慢地缩回屋子,好多天不肯搭理妈妈。

也从此,唐英杰从宁家绝迹。

 

将郝聿怀扔在新华书店后,车上只剩宁家母子三个,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宁恕默默地开着车,似乎很冷静的样子,可一车都是能开车的,谁都感觉得到他在几个红灯前踩了急刹,显然是走神了。但没人吱声,一直沉默到医院,到走进住院大楼,搭上电梯,走出电梯。

宁恕走出电梯后就抢在妈妈和姐姐前面,压着两个人走。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后面两个女人都清楚,现在这个家中最小的要保护两个比他大的,她们也任宁恕走在前面。三个人很快到病房门口。这是两人一间的病房,虽然是周末,病房里却冷冷清清,两张病床上各躺一个病人,病床边各有一个家属陪着。宁家三口看清,里面那张病床躺的正是瘦得变形了的唐英杰,旁边木凳上坐着打瞌睡的则是他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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