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当时只道是寻常 |
那天回乡扫墓,春风薰人醉.我在绿油油的田野,遇上它.
田埂上一路前行,不知它要找寻什么.它的背影,象极前不久被母亲送人的迪加.迪加生了一窝小崽崽,护儿心切误伤了人.崽崽们也全被母亲送走.过几天却听说迪加跑了.我不知是喜还是忧.它,还会认得回来的路吗?即使认得,它还会回来吗?
举起相机,一路前行的它却突然回头.眼神那么忧伤,触动我心弦.
我知道,它不是迪加.我之所以,愣在温暖阳光下醉人的风里.是因为,那忧伤的眼神,深深地定格,在我孤单的童年.那些温暖的记忆.
那是一只全身毛色乌黑的狗狗.从没有问过父母,不知道它打哪来.从外公那里回到父母身边时,它就在家里了.它没有名字.我就叫它黑子.孤单的我们,很快成了好伙伴.
我说,黑子,坐下!黑子就坐下.我说,黑子,起立!黑子就起立.我说,黑子,洗澡!黑子就乖乖跳进木盆.
黑子的眼睛,炯炯有神.现在想来,那是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黑子的身体,总是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的亮光.
我最喜欢轻拍它的额头,轻抚它的身体.手指在一片柔顺中缓缓滑行.那时候,它总是温顺地趴在我脚边.或者,回过头来,温柔地看我.待我收回手后,轻轻舔舔我的手背.现在想来,它真是象足了那传说中的英国绅士.
那时候,我刚满十岁,读小学五年级.在我们这里,孩子十岁了,时兴广接亲朋好友,摆摆宴席.母亲带着我到集市,花15元买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子背带裙.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兴奋.却清晰记得那幅美丽的图画.邻居们都说,那是幅美丽的图画.
我穿着白衬衣,带着红领巾,袖子上别着三道红杠,再罩上那条鲜红的背带裙,背着军绿色的小书包,羊角辫一闪一闪,一蹦一跳在春天绿色的田野上.乌黑发亮的黑子,紧紧跟在我的身旁.
家门外不远处就是晒谷场,出了晒谷场,通往学校的路,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每天清晨和午饭后我去上学,黑子就是这样,紧紧跟在我的身旁,一直送我到很远.我说,黑子,回去!它却不听.要重复好几遍,它才会往回走.它会回头.它回头看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忧伤.它孤独地站在田野上回望.
于是放学,那时候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我跑.一路向家小跑.不是因为回家还有活要做.而是,我知道,黑子在等待.当等在家门口的它发现出现在田野上熟悉的身影,它飞奔而来.它象剑一样穿过晒谷场,穿过油油的麦田,那大片大片油油的麦田,也见证了黑子---一只狗狗的等待.
然后,人们又可以看见,春天的田野上,一幅美丽的,温馨的图画.闪亮的黑子,是小小的我,忠诚的卫士.
那真是个美丽的季节.却也无比的短暂.
有一天放学,我已经快走近晒谷场,仍不见黑子剑一般闪亮的身影.心里怪着黑子,想着回家后要批评它.可家里家外都不见它.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黑子失踪了.我其实已记不清那时候是否很悲伤.只是从我如今这清晰的记忆,我想,那时候,我一定很难过.母亲说,别找了.黑子肯定是被人打了.有人在偷偷打别人家的狗卖.
就这样,黑子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它被别人一棒子打下去的时候,是不是,眼神忧伤,望着我放学回来的方向.
这就是黑子的故事.那天我回乡扫墓,在绿油油的田野,遇上这只背影象迪加的狗狗.只因它回头那忧伤的眼神.黑子,我想起了你.
迪加是妹妹的儿子喜欢的狗狗.因为喜欢奥特曼,名字也取成迪加.我在春风里给孩子讲黑子的故事.
孩子问:它还会回来吗?这么多年,它还会认得回来的路吗?
我想,迪加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可是,黑子,我知道,它再也不会回来.
日子这样的迅疾.它这样清晰的刻在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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