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单位组织出去旅游有好几天了,说是下午到家.一早打电话回家,竟是父亲接的.一愣.不是下午才回来吗?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有些许惊喜和激动.

 

就忙着赶回了家.却是掩饰了自己的心情.多年来,都是这样.我与父亲,父亲与我,没有任何的交流.爱与怨,纠缠在心底,蔓延.

 

父亲带回很多当地的特产.而且早安排好了都是送给谁家的.我们家族人多.难得他这份细心.当然,带给我们的,最多最好.

 

看着一大堆大包小包,温情在我眼底悄悄流淌.这样久违的温情,真希望它能够停留.

2007.6.7 

我和妹妹还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出远门.

 

那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海南.我们家总是有上好的海马泡的谷酒.我总是站在大大的玻璃罐前,看优雅立于酒中的海马.我老是搞不懂,它离开了大海,怎么还能如此优雅.

 

自然,新鲜的椰子我们也没少尝.事实上我已经忘记那时椰子的味道.但是我记得,那甘甜的感觉,怎样灌溉那一段童年.

 

还有那些美丽的珊瑚,各种各样的贝壳,大得无法想象的海螺.那时有一首儿歌: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滴滴滴吹,阿爸听了快快回罗....我和妹妹,早早领略了大海的气息.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大海,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咸咸海风扑面而来.走在沙滩上,我想,这可真象父亲当年迈进家门的气息.

 

父亲另外常去的地方,是南京和上海.

 

对于南京最早的印象,是色彩斑斓,纹理奇妙,小巧玲珑的雨花石.父亲会挑不同颜色,不同花纹的带给我们.那个时候的雨花石可是真的天然形成.不象现在,都是经过加工的了.父亲教我和妹妹将雨花石养在水盆里,我们又想办法从别人的鱼塘里弄回两尾红红的小鲤鱼养上,那个相映成趣,没得说.

 

而上海,给我最初的印象,到现在为止都没变过.那就是:物质.那年11岁,父亲带给我的居然是一块手表.什么牌子已经记不太清了.海鸥?上海?总之这物件在中学生来说简直太稀罕了.能有块电子表就很不错了,居然还是上海带回来的手表.对刚念初中的我,父亲算是舍得了.同学们顷刻间对我景仰有加,天天的有人问:嘿,几点了?

 

但是,记忆中最喜欢的,却不是这件当时的奢侈品,而是一次父亲从南京顺道去杭州带回来的刺绣丝绸围巾.两条长长的雪白的丝绸,两头都结上了穗子,一条末端绣着一枝红色梅花,一条末端绣着一簇绿色兰草.我和妹妹,欣喜异常.这捧柔软,在那平淡苍白的岁月为两个少女平添多少美丽.

 

只可惜了,年少不懂得珍惜.随着时间空间的流逝与改变,到如今,那些珊瑚,贝壳,海螺,雨花石,还有手表,都不知流落何方.最让我不可原谅自己的,我甚至不记得最后将丝绸围巾放在了哪个抽屉以致让我最终遗忘.我只记得,那时候,它已泛上浅浅的黄.

 

是谁说,遗憾是一种残缺的美.我不喜欢残缺.遗憾,就是一个结.绞在心里,会疼.特别是,我失落了关于父亲的记忆.在夜里,仰头看.那些泛黄的记忆.在黑色的天幕里,格外显眼.

 

那一次,在夜晚的航班上,我不需要仰头.黑色的天幕,夕阳消失后最后一抹金黄.就在弦窗边.

 

空姐送来了食物.想着就要到家了,我以愉悦的心情拆开那些包装.精致的塑料小刀小叉,精致的小点心.拿起刀叉,随意又瞥了一眼弦窗.最后一抹金黄也已合拢.眼前漆黑一片.我突然,泪流满面.

 

那是父亲.偶尔如果是坐飞机出差,总会小心翼翼收起飞机上提供的小物件,小吃食,自己是决然不舍得享用的.在那样物质贫乏的年代,那些小刀叉,小饼干小话梅小面包,带给我和妹妹多少莫名的惊喜和炫耀.

 

这是父亲.在我心底最深处的父亲.我知道,我其实,是爱他的.虽然,倔强,有时会挡住我穿越时空的视线.

 

在飞机上泪流满面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一切能够回到从前.那些礼物,那些岁月,多么珍贵.那时候的父亲,多么快乐.

 

父亲.不论怎样.爱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