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雨果的《笑面人》是1968年，故事压抑，沉重，命运的不公和主人公的不染强烈地震撼人的心灵。雨果的人物是非比较清楚，不像巴尔扎克的故事，虽然诙谐、幽默和快活中，但是坏人当道且总是得志令人不快。我喜欢雨果，《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都是爱憎分明。

格恩西岛是英国海峡群岛中的第二大岛，也不过24平方公里，6万人口，但是在世界金融服务排位第12位，吸引了大量的海外存款和金融服务业务。150年前，这里不过是一个人迹罕至的清冷小岛。雨果在被法国驱逐后，1855－1870年间在这里生活居住。当地博物馆的院子里面，矗立着一幅生动的雨果石雕，他迎着海风，头稍微低下，脖子顽强地挺着，一条腿迈向前，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风衣被海风吹开了，让整个石雕充满动感。

到格恩西岛之后才知道，小镇上雨果的房子还保存完好，第二天早上去机场之前匆匆赶去参观。房子在Hauteville街上，因此也被称为H居（Hauteville House），门脸不大，与街上的其他房子没有不同，开门直接进入门厅，光线极其暗淡，要几分钟后眼睛才能适应，可以看到当面一个仿中世纪风格的，如同教堂门斗般的通顶木雕门面，上部是“新哥特”风格的镶玻璃框，周围是沉重粗犷的图案，上面刻写着法文的“巴黎圣母院”几个字，木制部分都是接近黑色的深棕色，一根立柱把空间切割成两块。从这一步进去，处处感受到雨果刻意制造的气氛：阴暗、神秘，甚至有些诡异。

这座房子的所有装饰和布局都是雨果亲自设计和监制的，点点滴滴渗透了他的思想状况。中世纪风格似乎是雨果装饰艺术的核心，据说那个年代正流行复古风，深色的木雕家具是整个房子装饰的特色，刻着诗句或者警句。而且每个家具的底座上几乎都有他自己名字的缩写，不知道是自恋还是提示。在一个刻满名人巨匠名字的地方，他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写进去，而是刻在了另一边，是自知之明还是不屑？有一间是他最喜欢的，甚至宣称若逝愿睡在这里，里面不仅中世纪的大木床令人压抑，厚重的书桌和壁柜都很教堂的神龛，房子当中一个厚重的木雕吊灯，更是像神鬼的器物。

不过这些都不是雨果日常生活的地方，顶层的才是他真正的活动空间。他把顶楼的房间修成了阳光房，向海的三面墙都装上了玻璃窗，靠墙围着花色布面的沙发椅，两头有两块可以抬起来的支撑起来的木板，他就是在这里写作的。在这个四层小楼里面，在许多有着种种厚重装饰的大房子中，雨果偏偏选择在这个局促的小小地方写作，太不可思议了。也许因为这里海浪的声音能刺激他丰富的想象力，在这里他才能够思如泉涌。

他的睡床在隔壁的另一个临海的阳光屋子里面，床似乎只是一个地上的垫子，宽阔的窗口没有玻璃，他每天只睡眠3个小时，因此不需要遮光。可以想见，每当阳光从海平面透射出来的时候，雨果已经坐在那个小桌子旁边写作了。

我们坐在这里，听着海的声音。雨果的《笑面人》于1869年发表，应该就是在这里创作的。笑面人关伯兰出生在17世纪的英国贵族家庭，父亲被流放后，人贩子为了让他做杂耍班的小丑，将他的嘴切到耳朵，看上去总是在笑。他因为形象丑陋受尽屈辱，但是他保持了善良的心。多年后关得到赦免，但是他的心已属于底层的贫民，当他返回贫困的朋友身边时，美丽的盲女已经死去，他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同《巴黎圣母院》，雨果总是用内心与外表、美丽与丑陋的强烈对比去感动人，去警示人。

他每天写作8个小时，到中午11点结束，然后吃午饭，之后就会开始在海岛上转悠，采买二手家具。他的日记上记录着他是如何地乐此不疲。这个家里的许多家具都是他在岛上买的，然后拆掉，让木匠根据他的设计重新打造。据说那个年月海峡群岛附近海盗猖狂，抢来的东西会倒卖在这里，因此可以找到许多珍奇的物件。

在雨果的家居里面，东方色彩浓厚，有老寿星，有钟馗，还有好像是红楼梦中人的漆雕，不过从介绍房子的书中看不出来是他对此有研究还是猎奇采买的结果。

雨果的夫人来了不久就回去了，逝于比利时。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们也不总在身边，忠实地陪伴终生的是他的情妇，一个美丽的女高音歌唱家，Juliette Drouet，随他从法国来到这里，住在同一条街的另一幢房子里，她的房子也是雨果装修的。

流亡在外的生活对雨果影响很大，他的孤独，胸中大志不得的苦闷，似乎都凝聚在房子的装饰中了，难怪他选择黑色作为家具的基调，墙上的刻字幽默中也常透出几分的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