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途径澳洲北领地的凯瑟林峡谷过夜,晚饭后出去散步,旅店外面一片漆黑。这是一个小镇,周围街道都是土路,没有路灯,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的灯光时不时地照亮周围的房屋和树木。这里社会治安比较好,可能盗贼对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没有兴趣吧,我和几位同事悠闲地走着,月色幽幽,星空更远。
身边走过几位澳洲人,友好地打着招呼。我注意到他们头上带着矿工的照灯,手中拿着高尔夫球杆,很奇怪的打扮,一问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说是:“打蟾蜍去。”
我们回来的路上,倒是真的发现路边有不少蟾蜍,油亮光滑一簇簇的,在月光下闪着鬼魅的反光。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外边不少一团团的难看的蟾蜍遗体,估计是那些勇士们的战斗结果。
后来我才了解到其中的故事。
这是一种浅棕色的大蟾蜍,体态丰满,看上去很像是那种大肚子蛤蟆,叫声嘶哑。澳洲人对动物植物十分爱护,如此地仇视蟾蜍,是因为这是一个泛滥的入侵者。
一切都始于20世纪30年代,一位来自昆州叫蒙格莫里(Reginald William Mungomery)的人在1935年7月1日 出版的甘蔗种植者杂志上刊登了一篇文章,介绍在波多黎各举行的一次蟾蜍饲养者研讨会。
文章说,“会议上人们热烈地讨论了蟾蜍消灭甘蔗害虫的神奇效果,不少与会者当即决定带走一些蟾蜍回去饲养,以期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也复制这种功效。”
当时澳州的蔗糖业是新兴经济,蒙氏担任糖业试验站的主席,他热切地希望能用这种方法解决同样困扰澳洲的甘蔗害虫问题。在一些人的支持下,同年他就跑到夏威夷带回了102只蟾蜍,取名字叫甘(蔗)蟾蜍。他和他的支持者们迷信了别人的结论,没有做任何研究和试验就把这些甘蟾蜍“解放”了,开始是在凯恩斯附近。
这个轻率的举动很快带来了巨大的生态灾难,甘蟾蜍以惊人的速度向昆州全境延展,而且它们对甘蔗昆虫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倒是对澳洲良好的天气和捕食条件很适应。甘蟾蜍繁殖不分季节,一次可以产卵30 000个,因为在这里里它们没有天敌,也没有威胁性的病菌,甘蟾蜍毫无节制地扩张起来,并且在新的环境里体型演进得更大,腿部更加健壮有力。
70多年来,它们向四面八方辐射,不仅布满昆州,而且占据了北领地,进入到新州部分地区,威胁到西澳边境。
甘蟾蜍带来的问题不仅仅是它吃掉当地的青蛙、蟾蜍等小东西、挤占物种的生存空间,而且因为它含有剧毒,试图以它为食的动物都会致命,小到鸟类,大到蛇甚至鳄鱼。在美丽的卡卡杜(Kakadu)风景区蟾蜍的肆虐已经影响到了游客。
澳洲是一个孤立的大陆岛,自然生态的演进完全独立于其他大陆。由于这里干旱,生存下来的物种相对比较单一,外来物种往往会因为没有限制性条件而疯长。我在南澳中部旅行的时候,看到山上有一种蔓状的植物,结金黄色的小瓜,很漂亮。但是农场主却告诉我,这种植物很可怕,味苦,牛羊不吃,但是生长快,担心会蔓延起来。他说是可能是多年前中东来的货船落下的沙石中夹带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到澳洲来检疫特别严格的原因。
困扰澳洲的动物还有兔子和狐狸,也是处于无节制繁殖的状态,成为草场和生畜的头号威胁,狐狸甚至在堪培拉都很放肆,敢去危害家养的天鹅。所以也有人为甘蟾蜍打抱不平,说:不就是嫌蟾蜍丑陋吗?而兔子长得可爱,狐狸也模样俊俏,虽然危害很大,却没有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不管学者们的争论孰是孰非,当地的老百姓对甘蟾蜍已经仇恨至深,据报道,在北领地,成立了声势浩大的围剿队伍,每天晚上都会出动,像抓犯人一样,灯笼火把,甚是热闹。现在他们的行动更加有组织,对蟾蜍的处理也在采取一些更加文明的方式,政府也不断拨出巨款予以支持。
有报道说,有一对新婚夫妇,以消灭蟾蜍为己任,邀请出席婚礼的亲朋好友一道,进行通宵的蟾蜍大战,抓捕了777只。
当然,这一场人与自然的抗争结果如何很难在短时间看出分晓,澳洲的科学家正在加紧研究如何用干预蟾蜍基因的方式抑制其生长,这可能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