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当那一刻终于到来
(2009-12-05 11:35:18)
标签:
宗教 |
分类: 菩提树下 |
“将来有一天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望着20来岁的我,妈妈忧愁地说。
“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连连摇着头,否认着这种可能。
“有一天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望着我身边尚幼小的女儿,妈妈担忧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妈妈会很长寿”。因从小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老幺了。轻轻抚摸着妈妈布满皱纹的脸,我竭力不去想这种可能。
一生辛劳的妈妈,在过完儿女们为她老人家筹备了几年的80大寿之后,在长期陷于失去几位亲人的过度悲哀之后,终于病倒了。
大喜大悲是老年人所最不宜的情感刺激,这是痛失母亲后我们子女们才总结出的沉痛教训。
一次次做各种检查,全院专家会诊,病床上的母亲病情一天天复杂,日益恶化的病情让人防不胜防,无力应对。最终的诊断是转移性肝癌,原发灶始终没能发现,已失去了积极治疗的机会。
那些心力交猝的日夜,那些充满希望到失望、无助、心碎的日子,那些眼看着亲爱的妈妈在生死线上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悲哀,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外地的哥嫂、姐姐们都轮流请假或抛开繁重的家务来医院伺候、照顾病中的母亲了,我和身边的小哥、三姐则轮流值夜班。
有时我会骑着自行车匆匆到市场去给妈妈买来喜欢的葱油酥饼,可是看着昔日喜爱的食品,妈妈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
一天,妈妈突然让我去请尊观音。
记得母亲是不信佛的啊,韦英姐,这位我二姐的同学,全家都熟悉的朋友,曾多少次拿来佛教小册子,可母亲总推说自己太忙,忙得无暇去读,要等以后再说。而那时,我借机匆匆浏览过这样的小册子。
后来当韦英姐给我带来几册《佛教文化》杂志时,打开封面,一阵浓郁的檀香就飘来,我则被丰富的内容和睿智的思想所吸引了。
韦英姐说我与佛有缘。
籍此,我阅读了一些佛学书籍,看了一些相识的居士带来的佛教光盘,心里已认定自己的信仰,知道自己早晚会皈依佛门。
那时期便四处寻找,但终没找到请观音之处。赶紧告诉了韦英姐,她送来了小张三圣像,周老师则送来了念佛机。
将念佛机放到妈妈耳侧,便听到那念诵阿弥陀佛圣号的悠长音声,仿若天籁。妈妈会突然安静下来,专注地听着,神情怡然。
此后,只要一不舒服,妈妈就会要求听念佛机,而声声佛号便好似灵丹妙药,陪伴妈妈战胜病痛,度过了许多病中时刻。
一定是前世种下的菩提种子吧,让妈妈在艰难时刻,弥留之际,能忆起佛音,听诵佛号,心向佛土。
记得多年以前,妈妈曾不止一次对我们姐妹说过,很害怕火葬。
可最终病床上的母亲却并未留下任何遗言,好让孩子们遵从。
当那一刻终于到来时,我们都难免慌乱,但我还是坚持将念佛机一直开着,说服哥姐们尽量不要哭。
我们一边为妈妈换上她老人家早就精心为自己准备好的寿衣,一边跟着念诵佛号。因是凌晨六点多,病房要常规清洁,但我们还是大约坚持了一个多小时。
母亲共住院了86天,顽强地与病魔搏斗,也让孩儿们有机会床前尽孝,不留太多遗憾。
这就是母亲,一生为孩子和家人奉献,为周围人们播散善意与温暖。
此前的一天,因为治疗无望,我们在三姐家忍悲讨论妈妈的后事如何办。
小哥、嫂子和大姐倾向于火葬,因为小哥的干部身份,城市里明文规定不许土葬,否则影响仕途。
大哥和其余的姊妹则倾向于土葬,因为妈妈毕竟曾经口述过这一愿望,虽然是多年以前。三姐还托了姐夫的弟弟在附近郊区说好了买块地,可供土葬。但这样一来就无法举行公开的丧葬仪式,也让人有些不忍。
两种意见针锋相对,讨论激烈,相持不下,大家不欢而散。
眼看着亲人们在忍受悲痛心碎的同时,还要这样争执,我很难过,忽然想起何不采用佛教的方法为妈妈送别?即可避免孩子们的无谓争执,更为妈妈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尘归尘,土归土,心却皈依佛门了,那样一来,才是妈妈最好的选择吧。
努力说服、征得了哥姐的同意,急忙给韦英姐打电话,询问她应该如何办理。韦英姐让我先在家里设置灵堂,很快她就带着一组十来个居士,由一个受过菩萨戒,有特殊资质的居士带领,为妈妈做临终皈依和超度。
记得大大的长桌上摆着三圣像,前置香炉,再前方一排顺序供了七碗净水,每碗净水旁有一支蜡烛。
一侧放着妈妈的遗像。
蜡烛在燃烧着,屋子里非常亮堂。
遗像上的母亲栩栩如生,目光也显得格外慈祥。
居士们郎声念诵着佛号,各种咒语,有居士甚至眼泪肆流,音声真挚无比。
我们子女亲朋们也空前统一,跟随居士们一起大声用心地念诵。祈愿母亲在阿弥陀佛和诸佛菩萨的接引下,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气氛非常祥和。
真的是很神奇,我们子女的心里也仿佛没了悲痛,只有宁静的喜悦。
后来朋友们忆起当初的情景时还忍不住赞叹。
为妈妈送行那天,当从冰柜里抬出放置了五天的母亲时,大哥说母亲的身体居然还是柔软的。
母亲神态安详。
我们七个子女昼夜交替,跟随念佛机一起至诚用心念诵佛号,一直坚持到头七结束。
临走前夜,从未接触过佛教的四姐梦到了一个老和尚带着许多僧人,接妈妈走了,还说:我们要走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真是令人惊喜的消息。
之后外地的哥姐们告别返回,我则坚持在妈妈生前最喜爱的房子里将念佛机一直放送了49天,在某种程度上代替我们为妈妈念佛。
我们还说好分头在兰州、河南为母亲到寺院做专场超度。
妈妈刚去世没多久,记得是寒冷的风雪天,我和小哥、三姐便来到了宜阳县的灵山寺,就在那里,住持上刚下延师父问我,你还是皈依吧。我便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寸照片,欣然应允。
小哥和三姐则因为还没有精神准备,便推辞了。
刚延师父说我真幸运,平时都是隔好久,数十人或上百人一起举行皈依仪式,而那天,只有我和一个专程从洛阳来的年轻男士,师父就专为我俩举行了皈依仪式。
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
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
自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
跟随师父大声念诵着皈依愿文,不停跪拜着,仪式直持续了一个多钟头。望着一旁陪我一起跪拜的小哥、三姐,我心里不由乐了,亲历皈依仪式,这也是缘分,给亲人种下了菩提种子啊。
那是2000年元月29号,距离母亲去世的日子(元月2号)不到一个月。
此后的数年,我们还坚持分头在兰州、河南寺院里继续为母亲做专场或随场超度。
自此,一个在世上浑浑噩噩生活了三十多个年头,一直在寻找出路的迷途羔羊,蒙佛菩萨慈悲护佑,受益于诸多善知识的引导,终于找到了一条光明大道。
尽管她还有许多迷惑不解之处,还会经历许多迂回曲折,走不少弯路,但心,从未远离这光明。
佛教是一种关于宇宙、人生真相的教育,教育人们破迷开悟、离苦得乐的方法,最终带给众生一切真正的幸福。
尽管修行的路何其漫长,但信愿不变。
我始终坚信,当我完成在这个世界的责任和使命,终会在极乐世界里,与亲爱的妈妈相会。
当那一刻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