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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乐一狸
国产电影再出黑马,《无名之辈》炸了。
这部小成本剧情片,在三部好莱坞大片的夹攻下杀出重围,上映10天斩获3.5亿票房,成为《我不是药神》之后,现实题材的又一爆款。
中小投资、无流量明星、非热门话题的《无名之辈》何以击中人心?
答案是:精巧、写实。
一部电影首先吸引观众的,当然是演员。
《无名之辈》虽无流量艺人,但也汇集了陈建斌、任素汐、章宇、潘斌龙、九孔等中生代戏骨,配以宁桓宇、邓恩熙、马吟吟等实力新人,整体演技不浮夸、不注水,稳住了全片的写实基调。
幽默和动感,是引导注意力的两大基本要素:
电影前半段,章宇和任素汐大篇幅的激烈骂战,用网感极强的方言和怪力逻辑,将观众一次次推上笑点顶峰。
而在语言、行为的荒谬之外,本片的情节推演,也极富动感:
紧锣密鼓的情节,将各色人物串连起来,形成动能闭环——警察与歹徒的追逃、保安与流氓的债务拉锯、金主与小三的私奔、妓女与痴汉的藏躲、萝莉与狼狗的围堵……
几乎每一组人物关系,都紧绷着时间线,将观众情绪调动到极致。
此外,《无名之辈》也使用了非常讨巧的叙事手法:上帝视角。
在上帝视角影片中,观众能站在全知全能的高度,纵观所有人物关系的勾连:那些看似断裂的情节,背后都暗含着因果关系,它们各自演绎,却彼此推进。当所有矛盾汇于一处,便爆发出强烈的戏剧张力。
精巧只是电影品质的保证,写实才最大程度关系到口碑。
从《疯狂的石头》开始,《追凶者也》《火锅英雄》《命运速递》《提着心吊着胆》等一众影片,都运用了上帝视角说故事,但都未成爆款。
相比上述影片,《无名之辈》的高票房,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写实:
影片好似高度浓缩的社会新闻版,集真实的焦虑冲突、荒诞的人物形象、无巧不成书的偶然性于一体,并且一比一还原了现实场景,勾勒出三四线小城中普通百姓的一日浮生。
电影选取的人物形象,立体、丰富、典型,几乎涵盖了日常生活中,人们目之所及的全部圈层。
而在多线叙事中,每一组人物关系的设置,更是扎心瞩目:
陈建斌邓恩熙饰演的父女,背负经济重担,各自坚守着纯真与倔强;
王砚辉宁桓宇饰演的父子,是婚后才找到真爱的自责,遇上叛逆早恋的冲动;
陈建斌任素汐饰演的兄妹,妹妹残疾苟活,哥哥忍辱求恕;
章宇潘斌龙饰演的劫匪团,天真鲁撞,也苦守义气成全对方;
一日奔忙结束,彩灯烟花怒放,照亮了人心沟壑的罪念,地狱瞬息还原成人间。
不知是否有人留意,影片在视觉设计上,多次出现割裂、层级、通道的构图,这是电影语言对现实社会的白描:
当代中国正处在剧烈变动中,城乡之间人流大规模迁徙,许多进城务工人员抱着淘金梦背井离乡,却在产业升级中迅速被淘汰、被抛弃。
理想迅速破灭、失去工作机会,让原本收入低微的务工人员,很容易像肇红霞、胡广生、李海根那样走向堕落,或者极端。
而市场经济的全面放开,也催生出城市劳动力过剩的问题。像马先勇这样有工作能力的人,因教育程度不高,长期被挡在刑侦体制外,只混成保安拮据度日。
财富的聚集、灰色休闲产业的兴盛,也让一部分城市夫妻失和。家庭单位的解体,让生活优渥的人们,重新面临单亲子女成长和再婚选择等问题。
人们在新的环境、新的身份、新的心态中,如何摆正自我位置,是电影发人深省之处。
镜头画面中,形状和色块的割裂,是现实与理想、财富与良知、法律与投机的博弈:
空中楼层、栈道浮桥、校园悬梯,象征社会阶层的分化,身处不同层级的人们,站在无法冲破的局限中,有着各自的压抑和苦闷。
幽暗的地下通道、逼仄的单元楼梯、昏冥的洗浴中心和火车隧道,是日常生活的诡谲暗示。现实中,大多数人亦如剧中人般,在暗无天光的时间樊笼里,匍作困兽之斗。眼前那一线遥远的光明,是他们所有的寄盼和赌注。
于是他们奋起挣扎,以妥协、以破坏、以求荣、以受辱,最终,还是为了谋得善意与尊严。
从上帝视角俯瞰人间,马路岔口宛如十字架,是每只蝼蚁的生死关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悲喜转换的瞬息之差,便取决于人性深处的善良。
现实中,为争夺面包或名誉,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当你凌空而视,才会看到铠甲背后的柔弱:毒舌过后,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坚硬内里,总有无可触碰的软肋;富庶之余,总不免代价或报偿;风光转身,可能是含笑带泪的狰狞。
但正义始终在暗处谛视,于昼亮时缉获种种逃逸与蒙混,让罪恶无处遁形
。
最后,胡广生放出那一枪,终结了马先勇的狡黠,也成全了后者立功入编的愿望。身为犯罪的胡广生,也曾用一幅画作感动马嘉旗,了断这女孩寻死的念头。这一正一邪的呈现,亦为剧中人保留住温良底色。
开放式结局,并未交代片中CP们是否获得了圆满。
但他们都在这一日浮生中,尽情体味了爱与恨、善与恶、罪与罚、得与失。
他们是城市中千万个擦身的背影,包括我们自己在内,身边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无名之辈”:怀抱一个梦,混匿在汹涌人潮,用忙碌和善良,担负起生活的尊严。
精巧的设计、写实的情感,让感动扩成最大公约数。
故事中有每一个看戏的你我,在笑过痛过之后,依然坚信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