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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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公园
孙甘露
情绪上类似《迷失东京》,只是表演不似那么喜感。并非导演不喜欢喜剧,也许他在潜意识里认为青春没什么可笑的,如同他经验到的残酷或者冷漠,要不就是很容易叫学电影的人认同的那些关于青春的经典影像,也许是《四百下》,也许是香港或者台北街头的某些场景。
影片迟缓的叙述、剧中人有点滞后的成长,加上演员略带生涩的表演,汇聚成某种上海的知觉。也正是这种品质,令它在感情上多少有些排斥谐谑的成分,仿佛开玩笑就是在亵渎两性关系,不愿承认其中真实的情况就是以某种程度的“亵渎”寄存的。或者说,在人生的某个阶段,离去即亵渎。
影片准确传达着这一切,主人公接着暧昧的电话、与萍水相逢的人互留手机号码、和女同学互相调笑,但是一遇见旧爱,就把世故的外衣脱了下来。这个在感情上长不大的人,在某件事情上可能永远是幼稚的,哪怕他后来像个黑帮那么残忍——陷在出租车里,若有所思的离开某处,置某个牵肠挂肚的女人于不顾。
其实是那个女人背弃了他。他暗自思忖自己是否是个精神上的黑帮大佬,此处的黑是黑暗的黑,他如何能面对夜晚和女人?如此高、如此飘渺——露台之上,天穹之下;如此低、如此屈服——车窗之下,求婚似的屈膝询问那已然消失的感情。
即使昔日重来,只是供他再次辨认曾经受到的创伤。他无精打采,但是看上去像是若有所思,人物就处在约瑟夫·康拉德所谓的“阴影线”,成长的必由之路,危险的道路。有些人便因此死去,那些幸存者只是保存了肉体,转换投胎于另一个自我。
这些曾经左右我、摆布我,如今渐行渐远、由上海塑造的感知,由这部电影完全的揭示出来,告知我未尽的电影梦止于当止,那部从未诞生的电影,得以使我从不同的立场看待我的过去,而《上海公园》给了我重返幽暗青春的动人时刻。
原载《真倩》创刊号